身边的热源接近,应允自发地隔着被子贴过来。他没有动,因为总是为难。既希望这个距离能再缩短一些,碍事的被子直接消失,又希望不要再近了,免得今晚觉又睡不安生。所以他没有动。被冷水浇洗过的身体连同思维都很清醒,时淮躺在熟睡的弟弟身边,无声地回想晚上跟秦炽的对话。如果没有妥协去当练习生,没有成为augt,他现在应该在做什么?他会过得更自由。早早出国,学习感兴趣的物理或天文学,申请奖学金研读硕博,之后留校或去研究所任职工作,每年回国一两次探亲,年岁大了领着退休金出去环游世界,最后老死在异乡不知名的土地上。——那是初中的时子虞给自己安排的未来。在遇上应允之前,他给自己安排的未来。初三时他面临人生中第一个艰难的选择:去实现自己理想的生活,还是养一只惹人怜爱的小狗。应小蝶去世时他十四岁,未成年人的身份有诸多不便。时牧桓不愿意暂代监护人的身份,应允就会被赶回老家,住到亲戚家里寄人篱下,巨额遗产遭到觊觎和瓜分。小狗能有什么心眼呢,谁给他一块糖吃,他就会把身上的好东西全都给人家。不能眼睁睁看着年幼懵懂的弟弟回去受欺负——十四岁的时子虞以善良的名义满足自己的私欲,和时牧桓做了一场改变人生的交易,放弃远方的未来,得到了一只黏人的小狗。从此他再也没有所谓的私人时间,工作和学校两点一线,只有在各种忙碌的间隙里逗一逗他的小狗,才能从枯燥无味的生活里获得些许乐趣。“哥……”应允把额头抵在他肩上,断断续续地梦呓,“柠檬茶……要放糖……要喝……”时淮沉默了一会儿,抬手拨开他蹭乱的额发,嘴唇轻轻贴上。“睡吧,明天给你做。”他的确把应允养得很好,健康,快乐,纯粹,无忧无虑。可日久天长,他逐渐看清了掩藏在这层关系下事情的真相。被驯服的人好像是他自己。——隔天早晨,为爱熬夜的小情侣是最后一对下楼的,跟应允前后脚。厨房里弥漫着煎蛋培根和面包片的焦香味,还有前一晚吃剩的火锅冒菜大乱炖。应允睡足了十二个小时,把前一天缺的觉全补了个够,整个人神清气爽地下楼,意外发现今天的公主殿下起得比他早多了。时淮在煮红茶,刚给炉子关了火,“过来吃早饭。”“哦。”应允拿了片烤面包,咔嚓咔嚓地嚼,吃到一半被拎到桌边喝牛奶,“我不喝这个……小孩儿才喝这个!”“喝。”时淮懒得理会他反抗的小动作,不容拒绝地上手直接灌,“昨天晚上睡觉你腿又抽筋了。”小情侣亲亲热热地下楼,正好撞见他被灌奶的场面,十分感慨并选择旁观,笑呵呵道,“小乖还在长个子吗?多补一补。”秦炽也说,“缺钙是会抽筋的,痛得要死。我当年长个儿的时候也经历过。”“真的假的。”应允捧着温热的牛奶杯,在一众帮腔中半信半疑地喝了几口。他高中时开始抽条,一下子长得太快身体承受不了,也有段时间经常小腿抽筋。可现在他都大三了,本来以为身高都固定了,难道还有机会能再蹿一蹿?抱着对大高个儿的渴望,他捏着鼻子又灌了半杯,实在嫌太腥太腻,推给时淮不肯再喝了。早餐后他如愿喝到了自己的续命饮料柠檬茶,放了砂糖和柠檬汁,酸甜度正可口。他本来打算今晚回来买了糖再尝试的。时淮说晨跑顺便去买了,还给他买了只能背的小水壶。出门之前往水壶里灌满柠檬茶,背在身上感觉像去郊游的小朋友,好心情噗噗往上涨。“怎么就我自己有哇。”他得了便宜还卖乖,背着水壶在人群里面转悠了一圈,打开盖子先喝一气,啧啧道,“好甜哇。”“呃……”许青蓝打着哈欠挂在他身上,懒散地附和,“啊对对对,知道你有哥哥了。”夏赢速度过来把人劫走,“宝贝想要我们也有。”臭情侣。应允嫌弃地皱了皱鼻子,还是跟他哥一起走。兄弟两人共同散发出单身的清香。今天要去参观的是圣佛兰西斯科教堂,欧洲最奢华的教堂之一。节目组先行一步,去调查能拍和不能拍的地方,他们一行人走得比较晚,出门先在附近的广场吃了午饭才去目的地打卡。沿途目睹了一对吵架的夫妻,在马路上旁若无人地争吵。在这里遇到的人们大部分都是乐呵不羁享受生活的,还是第一次遇见这副场面,应允好奇地问他们在吵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