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勇说:“关心则乱,希望你不要逞强,不然会害了自己,也会害了病人。但如果你坚持,我也尊重你的决定。”
周望川道:“谢谢。”
他向手术室内看了一眼,昏迷中的人正毫无知觉地躺在病床上,他声音一柔:“而且,我知道,他不想留疤,我会为他努力。”
一切准备工作都已完成,手术开始。
周望川做过许多台胃穿孔的手术,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紧张。手术进行到一半,他后背已然汗湿,额头上渗出密密麻麻的汗水,但他的手依然精准稳定。
一个医生,他的心可以慌,眼可以湿,但手不能抖。只要手依然稳定,他就是理智而专注的。
苍白的皮肤,即使映衬着鲜血与刀口,依然显得美丽。
到了最危险的节点,周望川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平时丝毫不会犹豫的抉择之处,他却罕见地犹豫了几秒。面前是百分之九十九的把握,他却仍惧怕着那百分之一的不确定性。
终于到了缝合阶段,最后一针落下。
全程四个多小时,周望川没有往那张昏迷失血的脸上看过一眼,全程保持着主刀医生应有的理智。他知道,只需一眼,他的心就会乱,手就会抖。
咔嚓一声,随着伤口缝合处多余的棉线被剪断,手术结束。
周望川终于抬起头,终于看了昏迷中的人一眼。他摘下手套,轻轻抚了抚那侧脸。
他声音几不可闻:“……抱歉。”
***
商暮是在一阵刺痛中醒来的,他还未睁眼,喉口便已发出轻细的痛吟,下意识地想蜷缩起来。
“醒了?”身边立刻传来熟悉的声音。
商暮睁开眼睛,看见了周望川担忧的脸。
“宝宝,有没有哪里难受。”周望川坐到床边,将他冰凉的手拢在掌心。
已是夜晚,窗外一片漆黑,床头亮着暖黄的灯盏。
这是一间单人病房,装潢干净简单。商暮闻着空气中的消毒水气味,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在医院,逐渐苏醒的疼痛让他皱起眉,神色却是茫然的,想不起来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周望川握着他的手一点一点告诉他:“宝宝,你上午在公司昏倒了,下午做完手术,睡了八个多小时。你生病了,要好好休养一段时间。现在估计是麻药药效过了,刀口是不是疼?”
商暮的意识渐渐清醒,他回想起那片鲜红,那阵剧烈的可怖疼痛,又想起昏迷前闻到的雪松味须后水味道,和那个熟悉的温暖拥抱。
然而他听完周望川的这番话,捕捉到了一个可怕的词汇,虚弱地开口:“……刀口?”
他的声音沙哑如破锣,一说话便牵扯得伤口更疼,但他坚持问了下去:“有没有……留疤?”
周望川的手顿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抚了抚他的发丝,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道:“等伤口长好了,会慢慢消掉。先别多想,啊?好好休息……”
商暮何其聪明,哪能不明白言外之意。重锤狠狠砸在他头上,他看起来像是被人兜头打了一拳,茫然又眩晕,分不清东南西北。他一下子心如死灰,神经质地攥紧了床单,手背上青筋浮现。
他的身体上将会留下永久的疤痕,他不再美丽。
这就是老天爷给他的报应。
他等了这么多年,报应终于到了。
周望川看见他的表情,心里苦涩,安慰道:“没事的,养好身体最重……”
话还没说完,商暮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重重地甩开他的手:“你走开!”
周望川怕他牵扯到刀口,忙握住他的手腕,阻止他乱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