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板,”餐桌上的宋麒再次举杯,“我初来乍到苏州河,实在对出版生意无从下手,还好我妹妹与你这样的业界前辈有过合作。”
“我要投钱的这版连环画,是由国外一个很有名的童话改编的。市面上那些神话传说,想必客人们也看厌了,咱们搞一点洋玩意……”
“啊,洋玩意!”刘老板很高兴。
于曼颐对上海滩这崇洋媚外的风气真是无奈极了,仿佛只要舶来的就是好东西。
“虽说我也印过许多连环画册,但自己出版,毕竟是第一次,”刘老板说,“我还是想先见草图,再……”
“草图自然有,曼颐,你不是画了一些草稿么?”
于曼颐立刻从牛皮纸里将自己连夜赶出来的连环画草图和月份牌成稿一起递过去。
“哎,我妹妹这月份牌,”宋麒先把月份牌抽出来了,“我妹妹这画工,真是毋庸置疑,看来当初送她去商务印书馆的决定,实在太明智了。”
“刘老板,这月份牌你先收好,这是你们上一档生意。现在咱们谈的是下一档生意,这合作真是完美——
既有我从外面带进来的故事与资金,我妹妹又能入一个新行业,你只出些油墨与启动机器的钱便能入股。到时候赚来收益,你我二八分……”
“哥,你真是黑心,”于曼颐唱起红脸,“将你那从犹太人那学来的精明收一收。刘老板是带我入行的人,我认为四六分才合理。”
“四六我就太吃亏了,你这丫头怎么胳膊肘朝外拐?”
两人眼看就要吵起来,刘老板将月份牌收起,笑道:
“哎呀呀,兄妹之间,别为钱伤了和气。二八我吃亏,四六于先生吃亏,不如就三七分成——总之我也只是出一组印刷机。”
“于先生,我只是……”刘老板忽然看向宋麒,说出了最后一丝丝担忧,“你这故事,当真卖得动吗?我看这草图上,有许多页,是没有台词的。”
不等宋麒说话,于曼颐突然起身站过来,在刘老板耳侧道:“刘老板,包卖的!我哥在国外,那可是出了名的奸商!”
宋麒:……
她怎么总是夸得他不是滋味呢?
实在皆大欢喜!刘老板从业多年,从没做过这样完美又尽在掌控的生意!画画的人是合作过的,连稿酬都是不要的!成本的风险是旁人负担的,试水连环画又是他近来一直在琢磨的!
精明如刘老板也能计算出来,这从头到尾,自己分明就是只出了几台印刷机嘛!简直是坐在原地,平白等着连环画上市后的三七分成——
朋友们,介和天上掉钱有什么区别!
刘老板就这样憧憬而喜悦的离开了,留下于家兄妹坐在酒楼里,大眼瞪小眼。
“快吃,”宋麒见他背影消失,终于放松下来,“好多菜,花了我好多钱。”
“我真是受够你了,”于曼颐拿起筷子,“终日带我吃黄鱼馄饨,吃一顿好的,还是用来给别人做局的。”
“……你怎么随口污蔑别人?你一到上海我就带你去学校旁边,和方千一起吃了那么有名的徽菜。还有你入职商务印书馆,我请没请你?”
于曼颐忽然反应过来:“啊,的确的确,看来等尤红出来,我得向她澄清一下你的清白。”
“……你和尤红说我什么了?”
“没什么,说你极大方,她还夸你是ri。”
“……”
宋麒又感到了那种熟悉的不是滋味。
他警惕地想,等尤红出来,他一定要把这事问清楚,决不能由着于曼颐毁他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