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生拿着单子才真切意识到,迟生那么重视流程、制度,到了要用的时候,何其便利。一查就查到了,一个女兵被带过来,隔着栅栏,河湟军那边大声喊;“就是她,就是她!”栅栏都拦不住他们。“安静,不许喧哗!”春生大喝,“都闭嘴,一个一个说!”“你还敢出来?”有个河湟人怒气冲冲刚开口,就被他们领队的人拉住,换自己上场。“这位姑娘,我们说好了,把黄羊给你,你给我们等重的白面,结果你一去不复返,我们等不到你,才来要个说法。你既然来了,就把事情说清楚,不要让人以为,咱们河湟军舍不得一头羊。关键是信用,既然说话,自然是要算数的。”那女兵各自虽矮,却毫不怯场:“你们还玩儿倒打一耙啊!我是答应给等价的白面,可我已经把白面折成银子,给黄须儿了。你们这儿来问我要,是想一头羊、卖两回吗?”“什么黄须儿?我们根本不认识!你才胡扯!就是不想还我们的羊!”“我就和大哥说女人没定性,说过的话转身就能反悔,就该当场交货。你非说米面太重搬不动,如今想来,分明就是借口。”女兵寸步不让:“黄须儿每次都跟着你们一起,勾肩搭背、称兄道弟的,怎么可能不认识?我是采买,正经买羊的,凭我们营房的待遇,我还能骗你们一头破羊?说笑话勒!”一方以为自己被骗了,又急又气,一方认为自己被当成冤大头好欺负,又羞又怒,语气都不怎么好。加之驻扎两个月,日子乏味,两方火气都大。眼看着,外头河湟军已经忍不住顶开栅栏,要面对面说理。这真要冲进来,不说他们能干什么。只说当初是立了规矩的,擅入云南军军营者死。到时候,真杀了不通人情,若是不杀,威严何在?“闪开!”说是此那时快,一道寒光闪过,随着暴喝声,寒光划过众人面颊,感受到劲风的人条件反射退开,苗刀在黄土上画出一条深深的痕迹。春生一刀划出界限,倒提苗刀,不怒自威:“不许冲击军营。”“你,好好说话。”春生这是对自家女兵说的。那女兵被激起的一肚子火气也暂时压住,恭敬道:“将军,属下没有说谎,的确是拿银子向黄须儿买的。那人说他们打猎也舍不得吃,就想换成银子,若能侥幸回家,带给爹娘养老。二两银子,是我私房出的,只为给姐妹们加餐,没走公账。”女兵也委屈,自讨腰包,还被人倒打一耙。“听到了?你们怎么说?真不认识黄须儿?不要说谎,军营重地,人多眼杂,没有秘密。”那领导仔细回想,“我们中真没有黄须儿这个人。”“怎么没有,他头发、眉毛、胡子都是黄的,为了掩饰,还不留髭须,人人都叫他黄须儿,还说他不是正统汉人,是和胡人生的孩子。”“哎呀,他叫房秀儿!”领队一拍大腿,“那是中军的人,根本不是我们的人。”“可我每回见,你们都走在一起。”“军营的路这么宽,他走过来打招呼,咱也不能不搭理啊!”领队终于反应过来了,有个房秀儿在中间捣鬼,偏偏两边语言不通,又有误会,别说,黄须儿这个外号,起得挺贴切的。误会解释清楚,众人也终于不再针尖对麦芒,愿意明说更多细节,而不是阴阳怪气,要对面的人猜测真意。春生问清楚那个黄须儿是那一营的人,叫人去带了来,他的上官也跟着过来。三方一照面,当面对质,黄须儿很快就败下阵来,从裤腰带里翻出昧下的二两银子。春生让女兵把银子收回,又对河湟军道:“一场误会,不能让你们白忙,给你们装些米面,只当交个朋友。”“属下岂敢,岂敢……”河湟军的人知道闹了误会,纷纷后怕。当时怒火中烧,凭着胸中一口气冲栅栏,要是真冲进去、真被杀了,时候查明真相又有什么用。“别推辞了,拿去吧。都不容易。”春生摆手,让兵士把米面搬到营外,随他们自便。看着主将领着人走远,几个河湟士卒面面相觑;“大哥,拿不拿。”看着用粗麻袋里透出的棉布,领队的咽了一口唾沫,伸手解开袋子,里面是上好的面粉,微微泛黄,生的闻着都有一个股儿麦子的甜香。这棉布口袋内衬,做一套衣服绰绰有余,云南富庶,果然不是空穴来风。若是自己战后,能娶一个云南婆娘……不不不,难道上战场,好好接触,要是能来个英雄救美,婆娘不就有了吗?算了,算了,还是照人家的规矩办,看看这地上的刀痕,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能上战场的女兵,可不是自己能消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