萦绕心头多日的乌云散去,虞之侃面上浮现几丝笑意:“你姑姑向来最是疼你,你趁这几日多在她跟前说话,她必然很是欢喜,你也能转移一下心思。”说到这里,有些迟疑,“至于你的禁足,暂时还是如此。非是为父信不过你,而是——”
“孩儿晓得。洛临城还是太过狭小,且定栾王势大,我不一定能避得开,也不一定就能经受住诱惑。”虞兰时十分坦然地接下话,“未免孩儿再次犯下过错,还是听父亲安排。”
虞之侃大为开怀,连赞几声:“你能如此想,倒显得为父多虑。无妨无妨,如此撤去你的禁足也不妨事了。”
虞兰时面色清淡,宠辱不惊:“孩儿思及根源,眼界局限难免会被一时迷障所误,不是这次,也是下一次。孩儿在这洛临城中从未踏出,终究如坐井之蛙一般。从前是被病拖累,如今再没有逃避的理由。”
曾经病骨支离的孩童,在时光雕琢下,不知不觉已经长成了与他齐高的少年。日光透窗洒了他一身,拓出挺拔肩背,浮动在他浩瀚藏星的眼中。
虞之侃心中悲喜交杂:“你长大了。”
“孩儿愿随姑父姑姑启程,见我大朔大好河山,守正治心。”虞兰时垂眸作揖,望向墙隙光柱浮落的烟尘。
“此去连州,不孝离家,还请父亲见谅。”
卷二裘安飲雪
入裘安(一)
裘安城。
木芙蓉一夜败尽,自秋始渐寒的凛冽,终于这日掸水别霜,覆没人间。
“下雪了。”
小淮骑在马上,仰头看漫天飘飞的雪,碎白轻灵回旋,落上他的锦裘红裳。
被洇进脖间的凉意激得一个机灵,他转头唤人:“嘿,卫……”身旁无人,想起卫莽这一趟没有跟着出来。
一点风雪迷进眼睛,低头眨下,余光中有人骑马踢踏走过。抬头望去,披着鸠灰大氅的燕故一停在三步外笑着睨他,语声戏谑:“都说让你不要跟来了,看,不习惯了罢。”
“谁说我不习惯了。”小淮硬气说完,轻斥一声,马鞭一纵,沿着长队去往最前头。
随行马车里有人掀帘,柔荑捧着一个掌心大小的暖袋向外递来:“大人。”
燕故一低眸,触及付书玉被轿帘挡了大半的面容,云鬓斜斜,他略敛起笑:“你既已达成目的,不必再来讨好。”
纤纤几根指尖被雪水洇红,兀自不动:“阿沅小淮他们也拿了。”
言下之意就是人人都有,别把自己当什么例外。
燕故一更不想接过,正拧眉,有人在后唤道:“故一,书玉。”
原是薛陵川,白裘玉冠清墨眉目,穿过满目飘雪,驱马往车架来。上连州的路也是他回王都的路,便同行一段,入裘安城前,又久久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