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温疏眉抬眼一看,便见院子里几人正忙着投壶,廊下有人在饮茶,院子里依稀还有浅淡的甜酒香,不知是哪里正温着酒。“阿眉!”苏蘅儿最先瞧见了她,笑吟吟地迎上来,“昨日听闻你回来,却忙着收拾冬日的被褥,没顾上找你去。怎么样,宁州好玩吗?”说着忽而一怔:“你的脸怎么了?!”“凑什么热闹。”明娟横眉立目,一把将她推开,径自上了前,行至廊下朝息玫福了福,“姐姐,温氏这贱|人……督主待她那样好,她倒给安家那两兄弟上香去了。京里近来那些风言风语您也知道,您给评评理,可有这样办事的?”她说的声音并不低,清清亮亮地回荡院中,说得整方院子、十余号人都一静。息玫执着茶盏的手顿住,看向温疏眉,目中多有讶异:“这话当真?”温疏眉垂眸,没有否认:“安家兄弟二人,是我父亲的门生。”息玫蹙了眉头。她瞧得出,明娟是在找事。否则上香供灯的人那么多,温疏眉去便也去了,旁人不会在意,督主也未必会知道。可现下,明娟将事情捅了出来。不仅捅了出来,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就相当于阖府都知道了,她非得说点什么不可。息玫抿唇,沉吟半晌:“安家兄弟的事,我们也只是听了些坊间传言罢了。与督主究竟有无关系,我们谁也不知道。”明娟神情一震:“你这话什么意思?!”“我的意思是,外头的事,我们内宅的人还是不掺和的好。”息玫说着,将茶盏搁下,朝温疏眉道,“我是掌管后宅的人,温姑娘是后宅的人,安家的事却不是后宅的事。不知自己该不该插手,就劳温姑娘先去书房那边候着吧,待得督主回来,咱们再说。”温疏眉颔首,福了一福:“诺。”这位息玫还是有些本事的。她既不说不管,也不肯得罪人。让她去书房等着,落在明娟眼里是让她等发落,可又没让她吃着亏。待得谢无回来,不论怎么想,谁也怪不到息玫头上。温疏眉无心多理会明娟,就径自折回前宅,进了书房所在的院子。书房里紧要的东西多,如无谢无吩咐,旁人皆不得入内,她便只得立在院子里等。这一等,就是好几个时辰。饶是身上穿得厚实,站得久了也凉飕飕的。临近傍晚的时候,苏蘅儿寻来了一趟,脸色不佳,小声告诉她:“一会儿督主回来,你可要想好怎么回话——明娟一直在府门口等着呢,明摆着要先声夺人!”说到此处,苏蘅儿咬了咬牙:“她何苦这样针对你?莫不是疯了?”继而又道:“要我说,你就死咬着不认好了。什么安家兄弟?你就说你是去给你爹娘祝祷去了!反正庙里的香客那么多,督主事又忙,未必有闲心追查这些鸡毛蒜皮!”“我想想看。”温疏眉眼帘低垂,略作思量,首先就打消了这“死咬着不认”的办法。明娟敢拿这个找茬,自是要将“罪证”抓足,哪会由她不认就不认了?况且,便是没有明娟,也还有阿井呢。阿井不是明娟的人,但也不是她的人,只为谢无办事。她若有心这样诓骗谢无,让阿井捅出来,就更说不清了。苏蘅儿轻叹一声:“你好好想想怎么办……”“多谢。”温疏眉轻声。苏蘅儿担忧的望着她:“那我先……我先走了。”“嗯。”她点点头。苏蘅儿不再多留,这便离了书房。温疏眉安安静静地继续静等下去,等到暮色四合,又至月明星稀,才终于听到外面有了响动。除却靴子踏过薄雪的脚步声,就是明娟的声音,絮絮地说了许多,她不太听得清,但想来该是在告她的状。不多时,踏雪声在院门处一定。谢无抬眸,看向月色下静立的身影。她被淡蓝提花缎的夹棉斗篷笼罩着,一道背影孤零零地立在那儿,看不出情绪。他提步再往前走,行至她身边,便见她紧抿了薄唇。她怕他。他绕到她身前:“怎么回事?”“我……”她如鲠在喉。她反复思量了一下午,思索如何应对得宜。但在他站在面前的这一刻她才忽而意识到,她是做不到不怕他的。谢无的脸色阴沉到极致。“小眉。”他轻笑,带着几分难辨的自嘲,“你想做的事,我哪次没有应你,你就非要这样瞒我?”温疏眉一滞,他转身走向屋里:“进来。”她赶忙跟上,明娟带着一脸得色识趣地留在了院子里。经过外屋,谢无足下没停,径直拐进了内室,温疏眉随进去,绕过影壁,便见他已拉开了墙边矮柜的抽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