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丁薇转头看他,明楼握着她的那只手微微用力:“那年你说过,以后想在家里养一只猫,最好是从小养起,然后和孩子一起长大。”
丁薇没想过她随口的一句感慨明楼竟然记得。
这还是有一回她看到巴黎邻居家宝宝和家里的大狗打闹时的随口感慨。因为母亲有哮喘,家中不能养猫,念念不得多年,竟成了执念。
明楼和丁薇一起下楼:“周六我和你一起去,汪曼春不会撕了我吧!”
“不是有我吗?”
丁薇这回,是真的什么气都没有了。
上海的爵士西餐厅。
大厅里,一众新政府财政司和刚刚拉拢到的几位银行家和企业家正坐在一起讨论着什么。餐桌上,充斥着惺惺作态的表演和虚伪的赞美声。人们高谈阔论,对于经济、政治、时事,无不论其利弊,这里,仿佛是一个自由的财经沙龙。
这个沙龙是汪家做东办的,汪家的当家人,是汪伪新政府刚刚委任的财政司副司长汪芙蕖,她是汪曼春的叔父,同时,也是明楼在法国经济学院里的导师。丁薇曾经在师兄师姐的口中听人说过汪芙蕖,不过当她入学的时候,汪芙蕖已经离开了。也许是因为有留洋的经历,所以这个沙龙,与丁薇在法国时参加过的极像,而不似上海的很多沙龙一样,画虎不成反类犬。
明楼带着丁薇走进沙龙的时候,汪曼春一下子站了起来。
“师哥——”她死死地盯着丁薇,“这位是……”
“我的未婚妻,vivianelizabetharyfitze”
汪曼春对丁薇充满了疑问:“她不是中国人?”
“她随母亲姓。毕竟,她的母亲是皇室中人,自然希望vivian随她姓。”
“皇室?英国人?”
“是。”明楼趁着这个机会,借汪曼春这里告诉新政府和76号、特高课丁薇的来历,“vivian母亲的曾祖父,是剑桥公爵。”
“公爵?”汪曼春对英国的爵位不熟悉,可公爵,想来也知道不是一般的贵族。
明楼没有解释,而是继续道:“她的继父是法国人,是个政客。”
汪曼春听完,没再说话。
如今上海两片租界,公共租界有英国驻军,法国租界有法国驻军,师哥这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未婚妻竟有两边的背景,比她想象的要难对付。
明楼在这时被汪芙蕖叫走,与诸多经济界人士谈论拯救上海经济的方法,丁薇拿了一杯红酒,和汪曼春坐在钢琴边的沙发上,“愉快”地交流着。
“你和我师哥在法国是怎么认识的?”
“汪小姐,”丁薇的目光几乎都聚焦在明楼身上,语气听起来漫不经心,“抱歉,我最近初学中文。”
汪曼春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她干脆也不再说话,只盯着明楼和汪芙蕖的方向,听听他们在说些什么。
越听,她越觉得不妙。明楼对新政府的财经政策的关心程度已经超过了自己的叔父。换句话说,明楼意图在最短的时间内进入新政府。在汪曼春眼里,明楼是典型的欧洲上流社会知识分子形象,是一个集哲学、经济、政治、文化为一体,同时兼具东方文化传统道德的人。
汪曼春甚至认为明楼在自己的心目中就是一个完人,不带一点瑕疵,没有刻意矫情,从不攀高附翼。可这样的一个人,却在新政府刚成立的时候,回国,并在新政府任职。这不符合她对师哥的印象。
她想起梁仲春的话,决心试一试。
此时的明楼,正和汪芙蕖站在一起。
“我觉得,我们应该替新政府尽快拿出一个详尽的金融改革方案。”那群经济界人士积极地讨论着,“不过现在问题很多。新政府要看政绩,通常先看经济。我们要向新政府提倡,经济至上而不是政治至上。对吧,汪老?”有人在请教汪芙蕖。
“我呢,人老了,胆子也就小了,步子也就慢了。”汪芙蕖说,“明楼,你说说看,现今的经济题目应该怎么做?”
被点到名的明楼放下手里的酒杯,他向丁薇招了招手,待丁薇走到自己身边,向大家介绍:“这是我的未婚妻vivian,也是我在巴黎大学最得意的学生。她是英国人,但一直在法国生活,1929到1933年的经济危机,她有过亲身经历,不如我们听听她的看法?”
见各位同意,明楼用法语对丁薇翻译了一遍。
丁薇思索了片刻,用法语说了简单地说了说自己的看法。明楼听后,道:“vivian的意思是,经济政策宜疏不宜堵。我也认同她的看法。当前,大家瞩目的问题,就是新政府会不会推出一系列的金融新政策,来刺激经济,复苏低迷的股市。战时经济萧条,不仅仅是国内独有的,国外也是一样。所以,我个人认为,新政府的金融改革,宁可保守,不宜冒进。美国的罗斯福总统用复兴、救济、改革为核心,拯救了美国的经济。新政府可以借鉴罗斯福总统的经验,同时,千万不可像胡佛总统一样,一味放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