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大扫除的兴致已经没了,就放在了那里。本来想柠共用的那个家政赵阿姨,问她这两天方不方便过来收拾一下。之前她过来过夜时,叫赵阿姨来过一次,后来他也叫过一次。虽然赵阿姨离他这儿挺远,但他宁愿多付打车费,也不愿意再用附近的阿姨。和她共用一个阿姨,常常会让他产生一种安全感,好像他们已经有了切实生活链接。赵阿姨周日下来过来,她做清洁时,他在书房看书。后来她来打扫书房,他就去了客厅。她收拾完书房,来客厅。沈堰东和她聊天,问她最近忙不忙。她说四月有点忙,这个月还好。问她忙什么,她说小章不是流产了,她过去给做了半个月的饭,还要兼顾其他老主顾,有点顾不过来。沈堰东握书的手一顿,抬眼去瞧她:“小章怎么了?”赵阿姨正在擦拭电视柜,闻言回头瞧了他一眼,说:“小章流产了,沈医生不知道啊,我还以为你们闹分手,一起商量好了不要的,把我都给心疼死了,双胞胎多难,你们又不是养不起。”沈堰东还是没听懂,只是茫然的看着她。赵阿姨俯身接着去擦电视柜,嘴里还絮絮叨叨说双胞胎的事情。他在这片絮叨中,脑子忽然转过了弯,他想到了除夕那个晚上。那天晚上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冲动,而她竟然也没阻止。他想可能她也冲动了,原以为她多半会吃药,毕竟她连结婚都不愿意想,更不想说小孩了,没想到竟然没有采取避孕措施。他想起俩人亲密时那个福至心灵的瞬间,现在觉得她不是害羞,或许也是在大冒险她那天来,一定是想跟他说怀孕的事情,结果他却说了那样一番话隔了这么久,他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整个人忽然不可抑制的发起抖来。他抬手给了自己一个耳光,又给了自己一个耳光,又给了自己一个耳光,仿佛怎么打都不够似的,他猛地连着给了自己好几个耳光,打得耳膜嗡嗡作响,嘴角有血流出来。赵阿姨吓坏了,冲过去死死捏住他的两只手腕,急不择言的开解道:“小沈小沈,别这样,你不知道,不是你的错,而且你们也不在一起了,孩子留下来确实难办,她也没其他办法,你不要太自责了。”他当然知道她没办法,她本来就不想生,是为了满足他才半推半就了,可他做了什么?他痛苦的伸手捂住了额头。好一会儿,勉强平静下来,可声音还是带了一点抑制不住的哭腔,他说:“今天您先走吧,等会我把费用转给您。”赵阿姨有些犹豫,说:“就差一点就弄了,要不我弄完就走。”他语气不容置喙:“您先走。”赵阿姨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又开解了几句,然后收拾了东西,就走了。门一关上,他一脚踹翻了面前的两张小茶几,桌上的东西乒乒乓乓落在地上,他忽然站起来,一股脑砸了好多东西。他不知道自己在恨什么,恨自己,还是在恨她,但他必须砸点什么来发泄,不然他就只能砸自己。他真蠢,他早该知道,俩人聊结婚那晚,他就觉得不对劲。她是个聪明人,也是个理智的人,如果明知道他要什么而她又给不了的情况下,一定不会再淌这趟浑水。她一定早就想好了,一定是有可能的,所以才又来了。而他明明早在她搬到医院附近之时就感觉到了她的诚意,可后来为什么渐渐把这个忘了,总觉得她是一时兴起,上头快下头也快?好像无论她做什么,他都无法相信她,总觉得她会是她父母的翻版,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们无法永远。他坐在那一片狼藉之中,忽然拿手捂住了眼睛。好一会儿,他抓起手机,拿了钥匙下楼了。他不知道要找她说什么,但他想看见她,或许看见了,他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了。章柠正在书房写稿,听到砸门声,起身去开。她原以为是陆观潮,没想到是沈堰东,微微一愣,而且他似乎出来的很急,穿着家居服和拖鞋就来了,脸上多了几道被什么飞溅物割出来的小伤口,她困惑道:“你来干什么?”她的脸还是那张脸,没什么变化,不过眼睛已经冷了,连恨都看不到,只余陌生和隔阂,沈堰东看着她,忽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章柠见他一直不说话,关上门,转身要回书房,结果门在合上的最后一瞬间,忽然又被人从外面撑开,她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被人从后面紧紧抱住。他呼吸急促,气息沉重,人有些颤抖,像刚逃过一场浩劫似的,半天才抖出一句沉重的话:“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