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见自己带着剑敲开父母的房门,趁他们不备先是杀了父亲,而后杀了母亲。是他杀了自己的爹娘。薛听寒将高琴月的尸体放在一旁,染满鲜血的双手捂住脸颊,身体剧烈的颤抖起来。不知过了多久,身后有纷杂的脚步声传来。是察觉到不对赶到的凤玄弟子。薛听寒回过头,当他看到师兄弟脸上的神色时,不可言说的恐慌瞬间包围了他。不,不能让他们把这个消息传出去。似是着了魔般,薛听寒的脑海中只有这一个念头,今晚发生的事,不能被其他人知道,尤其是不能让大师兄和姐姐知道。可是这么多人在场,他们全都看见了,自己要怎么办?他要怎么面对疼爱他的大师兄和姐姐?他要如何面对世人的眼光?对了,只要这些人都死了,就没人会知道了。死人可以永久的保守秘密。只要这些人都死了……这么想着,薛听寒握住了遗落在身旁的剑。他站起身,凤玄派的弟子见薛听寒浑身是血,受惊不小,一人上前道:“小师弟,你做了什么?师尊师母是……”他的话尚未说完,就觉胸口一凉,低头就见一把剑穿胸而过,他瞪着眼睛看着薛听寒:“你……为什么……”薛听寒拔出长剑,眉目剑满是寒霜,他觉得自己不是自己了,冥冥中像是有一股神秘的力量拉扯他的手脚,赶到的凤玄弟子全都死在他的剑下。薛听寒浑身浴血,仿若从地府爬上来的修罗。直到有人虚弱地喊:“小师妹,别过去,危险。”姐姐?薛听寒才回过神来,然而杀欲在身体中沸腾,他几乎是用尽全部的力量才控制住自己的身体从此处逃离。其后,冷颐然和附近赶来救援的门派先后赶到,冷颐然背起了这口黑锅。这才是凤玄被灭的真相。“对了。”看着沉默的冷颐然,“薛听寒”笑眯眯的送上最后一份大礼:“当初薛昕若为护你而亡,也是你们善良懂事的好师弟做的。”说完这句话,就见他面上笑意一敛,从周身的气场到表情,都像是换了一个人。薛听寒茫然的四下看了看,当意识到自己终于如愿的重新获得身体的控制权时,第一反应却不是高兴,他满脸惊恐,不敢去看场下众人的表情。他不惜一切代价都想要守住的秘密,就这么被揭露在众人面前。逃无可逃,避无可避。看着薛听寒面上惶惶然的表情,冷颐然便知道,方才那家伙说的都是真的。这一切他早前虽曾有过怀疑,可当真的得到证实的那一刻,还是觉得像是有一块沉甸甸的大石压在胸前,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薛听寒忍不住后退一步。这些年仙门所有人都把他当成受害者,怜悯他,殊不知他才是一切悲剧的始作俑者。薛听寒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小丑,那些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充满了鄙夷、不屑、恐惧,种种种种,他的视线变得模糊起来。恍惚间,他好像看见姐姐薛昕若的脸。她看着自己,满目悲悯和失望。薛听寒最无法面对的就是薛昕若,他甩头想将一切幻影从脑海中甩脱,却发现那不是幻觉,薛昕若真的来了。薛昕若穿着弟子的服饰,就隐藏在碧岭城弟子中间。薛昕若跟顾子宇在一起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不了解自己的丈夫,她假意让顾子宇相信她喝下了药,而后假扮成弟子跟着顾子宇他们来到此处。薛听寒看着薛昕若,少时相处的画面不受控制的浮上脑海。——“姐姐,你分明只比我早出生那么一会儿,却要这么照顾我,我真没用。”“你身子弱,我照顾你有什么不对。”少时的薛昕若笑着说:“你快点好起来,别让我担心。”——“听寒,娘说你身子弱这段时间不能吃荤腥,可不吃肉这日子怎么过呀。我知道你馋,这是我偷偷藏得鸡腿,你快吃,我给你望风。”——“谁欺负你了?走,姐姐给你报仇去。”——“摔得疼不疼?不怕,有什么错你尽管推给我,姐姐在,不会让爹爹骂你的。”……薛听寒看着薛昕若,张了张口,他想说自己不是故意的,想说知道姐姐你成亲,我非常高兴,只是那时候的他浑浑噩噩,时梦时醒,清醒过来时惨剧已经发生了。他想说姐姐你相信我。可这一切听起来太像借口,太懦弱了。他可以将一切都推给别人,可他真的是干干净净的吗?他的双手真的没染过无辜者的鲜血吗?说到底,是他的软弱,给了别人可趁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