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戎抬起头,望向众人,说:“此乃要职,干系重大,不知何人愿往?”
监军本来便要督促战局,把控粮草,如今展戎身边能人皆不在身边,这一要职必然要落在奉江头上,何须一问。
“我来。”奉江道。
展戎看向他,说:“有劳监军了。此次一去,艰难险阻,万望小心。”
“奉某身为监军,粮草文书,皆乃鄙人分内之事,何以言辛劳。”奉江平淡道。
将军朝他露出一个不上升颧骨的笑容,一挥手,立刻有录事上前略一拱手,展戎道:“监军督促输运粮草,开军府粮仓,杂粮八千石,粳米两千石,草料以瀚城守军骑兵十倍计,即日启程,速拟。”
录事领命,几人当即便草拟文书,展戎道:“护送人数,奉监军怎么看?”
奉江道:“除却运输辎重所需兵力,另要一队护送,及至乱戍城,我自会增兵。”
将军点了下头,说:“极是。”
又转向参军,道:“派我第五团与监军同行。”
参军低头行礼。奉江道:“多谢将军。”
说话间,录事已将文书拟好,送于将军过目,待将军确认无误,当即成文,展戎令人取来大印当场盖上,将折子递予奉江。
奉江亦是单手接过,说:“有劳了。”
二人目光短暂交接,旋即各自撤开,展戎道:“今午提前散工半个时辰,令厨房准备好酒好肉,为监军及第五团的兄弟送行。”
各部官员作揖领命,负责杂役的去安排了。无关人等皆各自回去自己工位上,将军同监军及几个高级将领商讨运粮之事,暂定了一个路线。
芒线以里不必担忧,出了乱戍城才开始有危险,此地如今虽已是魏境,但毕竟之前常年受戎人管辖,四处又都是山路,镇西军对地形均不甚熟悉,这两年来斥候未尝停歇,这才使他们有图纸可依,但仍有诸多疏漏。
只要粮草能运到瀚城的后围之城,基本就已经安全了,城中有与瀚城相通的密道,若是明面上走不通,也可靠地道运输。只是不知到时战局如何。
在军府中共定下三个方案,如何实施还看奉江。用过午膳,一行人马就上了路,当晚,将军又收到瀚城最新的战报,戎人这日未曾攻城,但驻军并未撤离。
展戎当即修一令文,令后城运石料于瀚城加固城门。上次大战时展戎在瀚城停留月余,多少也清楚些底细。瀚城易守难攻,铜墙铁壁,但此城为戎人所建,攻打起来必要比他们轻松。且瀚城面向戎人内境的城门不如面对魏境这边坚固,此次攻守战乃是对戎人,这一处脆弱很可能是致命的,趁如今戎人还未猛攻,必须未雨绸缪,以防不测。
将此令传下,展戎又修书一封,传于展连英,令他使计虚张声势,万不可自曝其短。
如是三日,前线并未开战,戎人的包围圈却更为逼近,展连英观察到敌军灶火有所减少,心中十分忧虑,唯恐敌军绕过山路,两面夹击。
五日后,奉江出乱戍城,又在乱戍城加运草料,增添一队兵士。傍晚时分消息传回掖州军府,此外无大事。
是夜,临近子时,将军预备就寝,小公子伺候他盥洗。外头火光灼灼,春风转进屏风内禀告:“将军,兵士有急事相禀。”
将军此时已准备入睡,着一身白色里衣,袒胸露腹。小公子跪在地上为将军洗脚,闻言抬头看将军脸色。将军眉头一沉,说:“令他进来。”
兵士被秋露引进,人影跪在屏风那侧,小公子拿起毛巾为将军擦脚,那兵士道:“禀将军,戎人在山路有埋伏,监军中了圈套,遭伏击!”
小公子手下不由得一紧,心头霎时揪紧了。将军眉头一动,将脚从小公子手中抽出,赤脚踩在地面上,俯视他,不咸不淡地说:“一听他出事,你还真是忧心。”
小公子跪着挪后半步方便将军行走,忙说:“从君忧心将军大业。”
展戎并不理会,问:“粮草如何?”
“援军及时赶到,抢下两车粮食,其余均被劫走或销毁,戎人见援军抵达,放火烧了草料。”
从君见将军要出幕,忙起身,将一绣有铜钱兽纹的金褐色锦缎晨袍为将军披上,复又规矩跪下。将军一拢衣襟,径直走了出去。
彻夜未归。
杀心
运粮不成,瀚城被困,监军也受困于前线,看来这一仗不是戎人惯爱折腾的小打小闹了。
行军打仗,向来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一仗打得急促,粮草更是不能再拖。
将军与属下能将连夜商讨,山下大路叫戎人盯上了,打起仗来地形又不利,自是不方便再走。几经探讨,最终使出声东击西之计,派一队假粮车混乱耳目,令一批壮士扛着粮草自山间小路穿行,只去不返,支援瀚城后围之城。
又过近十日,瀚城后城因将自己的粮食运给了受围的瀚城,粮食即将告罄,好在援军的粮草及时赶到,一解燃眉之急。可就在当夜凌晨,一批不知道从哪里出来的戎人军队率兵奇袭,径直杀破一城。怪不得这段时间围城的戎人如此安分,原来魏军筹谋之时,戎人亦是暗度陈仓,一千五百勇士绕过被瀚城隔绝的山脉,发动奇袭。是夜烽火大起,骆义率援军急行,抵达时天将破晓,城门大开,魏军守军死伤过半,犹在浴血奋战,唯恐失掉此城。
骆义一至,如神兵降世,顷刻扭转战局,将越过瀚城的戎人追杀至瀚城脚下,仅有少数戎人得以逃离。
其余几座城池兵力微弱,左支右绌,担心中调虎离山之计,未敢派太多人支援。后围几城中都有密道与瀚城相通,当时魏军能攻破瀚城也正是缘于此,有前车之鉴,自然谨慎。后城但凡有一城失守,瀚城必将不保,因此不敢轻举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