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片刻,衙差便去而复返,“捕头,问到了,侍婢紫娟和碧云说,今夜崔姑娘的确带她们去取天灯,可还没出垂花门,崔姑娘便说自己累了,让她们去取,崔姑娘自己则在映月湖南边的廊亭等候。”
“紫娟二人将天灯取完回来,却并未看见崔姑娘,待回梅林,其他公子小姐也都去放河灯了,她们还当崔姑娘也跟着去了,便未当回事地在梅林候着,直到发现了崔姑娘尸体,她们才知道自家主子出事了了。”
衙差喘了口气,又道:“今夜所有宾客的随从侍婢都在垂花门外,他们说戌时前后,的确看到紫娟和碧云出来,但始终未瞧见崔姑娘,也就是说,崔姑娘从与侍婢们分开,到尸体被发现,都未离开后园,但这中间人去了何处却不得而知。”
赵镰此刻不敢大意,想了想道:“出后园的只有这一道门,可园内的宾客都说未曾见过崔姑娘,她还能去何处?”
秦缨眉头紧拧,“自然是有人说谎了。”
既然有垂花门外的人作证,那这偌大的后花园,便等同于一道天然密室,凶手必定在游园宾客之中。
她又去打量对面众人,可这时,先前禀告的衙差轻声道:“还有一事要跟您禀告,伯夫人刚刚醒了,被人扶去了崔姑娘的尸首处,她听闻衙门的仵作要验尸,死活也不同意,这会儿岳仵作不知如何是好。”
赵镰面露难色,“伯爷——”
眼见先前冤枉了陆柔嘉,崔晋此刻悲痛又茫然,实在想不出是谁害了崔婉,他叹了口气起身,“去看看罢。”
朝暮阁紧邻映月湖,除了待客的阔达水阁之外,还有两厢上房,崔婉的遗体便停放在西厢房之内。
赵镰随着崔晋出门,又往西窗处扫了一眼,只见不知何时,那位谢钦使竟已转过了身来,但整整齐齐的龙翊卫队列挡住了他大半身容,那模样,分明仍不打算过问。
秦缨自然也跟了上,她如此,崔慕之和其他人亦不遑多让,众人鱼贯而出,跨出门槛的刹那,秦缨仍然觉得后脑勺凉凉的。
“……就凭你们也敢染指我的婉儿?你们算什么东西!莫说是仵作,便是皇帝来了,也休想碰我的婉儿一下!”
出门下台阶,沿着中庭的石子小径右拐,还未走近,林氏凄厉的喝骂便一清二楚地传了出来,崔晋步履迅疾,很快,便见西厢正房门扇大开,林氏瘫在地上,正对着崔婉的尸体悲哭。
夜色已深,碧空如墨,星斗漫天,九霄银汉之上,牛郎与织女正鹊桥相会,但在这人世间,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惨剧令人悲从中来。
因崔婉婚典将近,忠远伯府许多厅堂已做大婚装扮,这朝暮阁做为待客之地,亦早早挂上了大红帷帐,屋檐之下,簇新灯笼上的喜字赤朱如血,而崔婉今日穿一身繁复秀丽的银红百花纹襦裙,更像极了正要出阁的新嫁娘,但天意弄人,此刻被喜庆灯火沐浴着的,却是她冰冷的尸体。
崔晋也眼眶一湿,走在阶前便驻了足,“你这是做什么?婉儿无故而亡,眼下要紧的是查出来是谁害了她。”
林氏发髻散乱,双眸血丝满布,巨大的悲痛令她丧失理智,她怒瞪崔晋,“伯爷也会为婉儿伤心吗?如今婉儿死了,嫁不成淮南郡王府了,伯爷失望了?”
当着这么多人,崔晋拧眉,“你在胡言乱语什么?他是我如珠如宝捧着长大的女儿,我岂会不伤心?”
言罢,崔晋指挥林氏身后的侍婢,“你们只知道哭?还不把夫人送回去休息,她悲痛过度,再这样下去要失心疯了!”
几人踌躇着不敢动,这时,众人身后忽地响起一阵幼童啼哭。
他们回身看去,只见一个嬷嬷抱着个三四岁大的男童站在不远处,那男童着月白麒麟纹圆领锦袍,粉雕玉琢一般,因被眼前场面吓到,忍不住哇哇哭了起来,他边哭边问:“父亲,姐姐怎么了?她怎么躺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