饱餐一顿后,我点起了香炉,美滋滋地坐在桌前,闻着佛香,喝着酥油茶,好不惬意。铺好纸,我提起竹笔,翻开佛经,一字一字地抄下来。起初还算好,可抄了几页后,眼前密密麻麻的繁体字就开始飞舞了。全然不懂什么意思,本想借着平息心念的,不成想现在越抄越晕了。我索性搁了竹笔,推门走了出去。这间拉让里的暧昧气息太重了,半点儿慧根没有的我,只能深陷其中,连自拔的机会都没有。唯有走出来,才能让我平静心绪。况且这种事情,一个人很难成功。所以,我还是决定找某人去点化点化。在寺里兜转了好一会儿,还是不见他的身影,看来这运气也不是好碰的啊。我拽了个小沙弥来问,才知道他在措钦大殿里。远远地已经看到桑枝燃起的袅袅青烟,大殿的门廊由八根大木柱支撑着。过了门廊,登上二十四级台阶,是个大广场。它也是哲蚌寺的中心辩经场。此时的广场上,煨桑炉里的火焰仍然跳动着,一些执着的信徒虔诚地匍匐在地,朝着大殿磕长头。我走进主殿,入眼的便是一尊两层楼高的文殊师利菩萨,不由心生敬畏。正双手合十地拜着,却见帷幕一动,被撩了开来。那个清俊的身影绕了出来,仓央嘉措一身绛红色的袈裟,外罩黄色的赤襟坎肩,手里拈着藏香,抬眼瞥见了我,脸上的神情仍是淡淡的,未有一丝变化。“上师。”我恭敬地向他行了个礼。“嗯。”他微微点头,却没再看我,只是径自走向案前,拈着香在酥油灯上引火。我暗自咽了口干唾沫,提气说道,“上师,你度我吧。”仓央嘉措闻声,手下一顿,可身形还是纹丝不动的。过了一秒,又专注地引火,“你说真的?”淡淡的声音传来,听不出任何情绪。我望着他的背影,迟疑了一下,可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恩。”他恍如未闻地继续着手里的动作,挥掉香柱上燃旺了的火苗,又合手朝文殊菩萨拜了三下。我呆呆地看着他将手里的香插入佛前的香炉,突然提眼瞥了我一下,“你的执念太重了,恐怕不太好度。”我一愣,反应过来后,不禁白了他一眼,“那你也得度。”他闻言转了身子过来,若有所思地盯着我,嘴边噙着一抹淡淡的笑,“那好吧,我试试看。”虽然听他答应了,可我半点儿都开心不起来。多么希望他和我说,“如果我渡不了你,我就陪你一起淹死。”唉,我叹了口气,恐怕他只会……看着我死。我咂巴咂巴了嘴,一躬身,“那我先谢谢上师了。”仓央嘉措谦卑地退了一步,双手合十还礼,“不谢。”嘴边却依旧挂着淡淡的笑。习字看着笔下的字越来越淡,我抬了抬手,正要蘸墨,忽地瞥见桌边已然厚厚一叠,不禁有些欣慰地搁下了竹笔。站在窗子边活动了下手臂,吹着阵阵清风,看着天边飘着的一丝云,心头顿时柔软得如一缕棉絮。这几日,我整天地跟着仓央嘉措诵经,坐禅,日子过得比在尼姑庵还要云淡风轻。虽说七情六欲当前,可心绪还是平和了不少。许仙都能在金山寺下出家,我又有何不可呢?至于真得能否放下了……我甩了甩头,算了,懒得去想,就算度不了,好歹也把甘丹颇章看了个遍,里外里还是赚的。说起这个……“唉!”我悠悠地叹了口气。虽没怎么见识旷世奇珍,可毕竟来自现代,自问也没少见什么金银奢华的。可是看到甘丹颇章里的各个布景,我还是目瞪口呆了。上次来只是进了经堂,布置还算素净。可这次转了仓央嘉措的藏经室,噶丹囊赛,旺堆沃巴,真是堆金积玉,珠光宝气。各色法器和日常洗漱用具不是金制就是银打的,坐垫不是锦缎的就是兽皮的。色彩浓烈的布幔,张张都是精工细作,金银压边。我自问接受能力也算不弱了,可还是难以想象,这竟然是一个出家人的住所!迈步进了藏经室,我顿时鸡皮疙瘩起了一手臂,这铺金镶银的,还真是闪得我睁不开眼睛,怪不得他平时不爱住这呢。实在是奢华得让人有些不安了。匆匆翻了几本佛经,我便走了出来。摊开在案上,仔细地浏览了一遍,经过这几日的摸打爬滚,我已经能看一些藏文了,只是佛经太过晦涩,加上我又没那个悟性,就只能看懂一小部分了。正抄着经,耳边一阵脚步声传来,我提了提眼,转动眼珠,手下还是不停地继续写着,可眼角已经瞥到那绛红色的袈裟了。尽管表面还算平静,可我的精力却已经无法集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