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秞心底微微松了口气说:“若家里要与温家结亲,我是愿意的,那年元宵节灯火阑珊处瞧见温师兄,总有他与父亲极为相似的感觉,虽不至心有灵犀,但也必能执手偕老。”
翠娘素知青秞的个性,她说了这样的话,必是心中有了决断,心里缓缓松了口气,转念又想起一事,正欲与青秞说,又瞧见青秞眼底疲惫便不忍再说,只道:“睡罢,明日里你又要去铺子里点卯,很是辛苦。”
翠娘又叫桐花进来伺候青秞安睡,青秞见翠娘出去又略提高声音吩咐荷花说:“记得将熏笼搬出来,今日雨夜天寒,多给姐姐加几个汤婆子。”
荷花应了,一时又抱了两个汤婆子给青秞送去,说翠娘吩咐的,桐花接了安置好,转眼瞧了青秞说:“三姑娘,屋里撤掉了熏笼,总有寒意,睡衣虽是夹的也不顶用的,你快去被子里睡下。”
青秞闲桐花啰嗦,将她推出去,自顾锁了门,陡然安静,连雨声也小了起来,独自呆在门口,不知要何为,又去拉开秋香色暗纹夹里窗帘,雨不知何时停了,天边竟然伸出一角月牙,青秞开窗,手臂伸向天边,夜风寒凉,倒吹过来,凉得青秞一抖,赶忙收手,关了窗,恐生病无人顾及店铺了,又想起上次买的蜜浆忘记了喝,开柜子取了,想想又放了回去,终是去床上躺了,被子里汤婆子泛起丝丝暖意。
等到第二天大早,启了帷帐下地,雨早歇了,天清气朗,太阳躲在云后,已经露出些影子了,青秞眉眼儿带笑喊了桐花穿衣下楼。
施韫杰去了金陵顿饭的功夫交了公文便没事了,年底又空闲,那金陵府巡检司的正史樊勇只比施韫杰大岁,极是投缘,两人竟相请着喝了几回酒,论及巡检之政要,樊勇发现施韫杰颇有见地,两人又性格相投说得投机,竟有不舍之意。
施韫杰抽空满街寻摸合适之物回来送礼,这次势必要打动岳家,不过一两日也购齐了一担,幸好有王贵帮忙挑了,又辞别樊勇转回甜水镇。
樊勇不以官阶高拿乔,亲自将施韫杰送到码头,又约了过完年再来金陵相聚,等船驶离码头才走。
施韫杰转回甜水镇叫王贵自己去处理公务,自己回去见施老娘,又将上次颜二郎已有许肯之意说了,又说这次去金陵购了礼物再去求娶,施老娘颜色好了许多,又见买回来的皆是纸墨笔砚就说:“这些东西恐轻了吧,怎么不见给你媳妇买些东西。”又要开了柜子加些首饰进去。
施韫杰忙阻了说:“这些尽够了,他们家都读书的,纸墨笔砚最好不过。”
施老娘立刻便想到等若日后有了孙子,翠娘还可自己教导读书写字,心里越发的满意,眼睛都笑眯了,只催了施韫杰快去。
寻了个好日子施韫杰穿戴了去见颜二郎。
颜二郎因施家催得急,与李氏商量,李氏踌躇着说:“施家毕竟是翠儿要过大半生的地方,倒不好伤了和气,如今既催得及,就许了吧。”
颜二郎一味的疼女儿,也忘记了,施家才是以后翠娘要过日子的地方,听了李氏的话,一时愣在那里,半晌无语,到底缓缓点了点了,眼底隐约有了些湿润。
施韫杰再来求娶时,不过推了三言两语,到底许了,翠娘来年三月满十七岁,过了六月上半年收成便有了,也是丰实之期,初许了来年七八月间,细日子还要查实了才好落定。
这里一许施韫杰已是欢喜得不知如何了,立刻飞回去报与施老娘,施老娘竟有些不信,施韫杰叫她只管开始准备,问名,下定,才敲锣打鼓去准备起来。
翠娘得了信,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快要嫁了,便轻易不肯出门了,只在宜蓁阁做绣活,青秞又将颜记的绣娘挑了两个好的,送与翠娘帮着一起做。
不过几日甜水镇都有耳闻,有好事的忙去颜记凑热闹,等看见颜记门口高高挑了两盏六页走马灯,皆是侧影迤逦,虽看不见正面却一眼能辨认出,左面是绿意远山院的姚行首,右面是绮丽院的王行首,所穿每套衣服各自新颖葳蕤,颜色或绚丽或清雅,各人所喜,皆都不缺
一时间看得人都欢喜雀跃,进了颜记便指了走马灯上的衣服说,左面第三页的衣服可有,或又有喜欢右面第二页的,各不相同,但都是不空手,青秞再不想姐姐许婚倒给颜记带来许多生意,囤货快尽,又忙催了布帛来叫绣娘赶工,颜记人人都忙了个脚不沾地,却俱是喜气洋洋,都想着,今年大约是个丰年了。
果真如此,等到近年底时,每个人手里都是沉甸甸的荷包,与往年真是大不相同,个个感激青秞大方,又怕来年不请自己,都求了青秞要多签几年契约。
青秞商量刘娘子到底牵了二十几个年契约的,还有没签的,也许了明年再招,各自欢喜回去了,刘娘子捏着荷包厚厚的银票,嗓子紧了紧,也不是没见过更多钱财的,可如今这些却来之不易,自去办事不提。
颜记不过开业几个月却赚了个盆满钵满,青秞乐得早些放假,等那些想买衣服过年的找来,却扑了个空,瞧着走马灯上的衣服,懊恼不已,都想明年定要早些买了,省得有钱也买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