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盖头
十月十五的五更天,林府宅院的灯火已经亮了起来。
长青侯府那边请来的嬷嬷在给林宝珍妆容,而傅斌这边也送了最好的嬷嬷过?来?。
傅家的家世既然已经捅破,傅斌不用藏着掖着,做幕后之人,干脆在大婚头一日,送来?了不少东西,当做是林映雪的陪嫁。
今日里给林映雪妆容的,更是给太后梳妆过的嬷嬷。
林映雪身着龙凤嫁衣,她这一身嫁衣是傅斌在外甥第一天入京城的时候,就请了最好的绣娘来?绣的。
在烛火之中嫁衣上的金线宛若是流水一样,泛着泠泠的光,上面的龙凤呈祥纹路宛若是活过?来?一样,耗费了小半年的功夫所?做嫁衣,自然是精美非凡的。
林映雪披散着头发,右手边放着凤冠。
匠人把金子砸成一片片极薄的金叶子,穿在凤冠上,随着人的走动轻轻晃动。大块的成色极佳的红宝石镶嵌在其中,能?工巧匠用了最好的手艺,这发冠最为?奇妙的是,还考虑到了重量,华美无双却并?不会让新娘带着头疼。
林映雪仰着头,由着嬷嬷给她绞面。
嬷嬷的动作很是轻柔,她年龄到了外放出宫,这宫里头还有她的人,需要傅公公拂照一二,对待傅斌外甥的新婚妻子用足了心?思。
嬷嬷在给林二小姐妆容的时候,不由得想着,这般的姿容天成,也并?不需要她费劲心?思去遮住瑕疵,她要做的是锦上添花。
嬷嬷尽心?给人打扮,务必求得新郎官在掀起盖头的时候,惊为?天人。
“这里颜色深浅不一,是渐变的,看着不起眼,可以让人的眼神?显得无辜一些。”
“唇色这里有一个小心?机,二小姐且看我的手法。”
这位嬷嬷不光是给林映雪上妆,还把自己?赖以生存的本事也都交给了林映雪。
林映雪一一点?头,记在心?里,也是头一次知道,看似漫不经心?的妆容都是刻意设计出来?的。
时间?流逝,在刚开?始沐浴更衣的时候,还是夜色沉沉,只能?够靠着烛火照明,而到了后来?,天边是一缕金色缓缓拨开?,金红色的暖光顺着窗棱投入,流泻了一地的碎金。
林映雪婚房这边井然有序,而林宝珍那边则是死一般的沉寂。
在成亲前一日,林宝珍见着如流水一般珍贵的器物送到林映雪那边,把她气得脸都要歪了。
她林宝珍向来?是用府里头最好的东西的,现在大婚的所?有东西,林映雪都比她好一筹,她怎会不难受?
最重要的是,因为?爹爹承诺过?,给她什么嫁妆,就会给林映雪一份,为?了她自己?的利益,她的嫁妆注定无法增加。
新娘子毫无喜色,耷拉着脸让人妆容,就算是嬷嬷的手再巧,看着这张脸也觉得怪异,林宝珍的模样实在不像是结亲,而像是结仇。
丫鬟们面面相觑,长雁欲言又止,汪氏看着这样的林宝珍,实在是忍不住了,先?把人赶出去,等?到无人的时候,掐着林宝珍的手,低声喝斥:
“你闹够了没有,等?会侯爷就要来?了,你想让人看你的笑话?”
林宝珍本来?是怔怔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听到母亲的话,不由得说道:“我已经是笑话了。”
她扭头看着母亲,这才发现房间?里已经没有人了,既然没有人,就可以冲着娘亲撒娇。
林宝珍的心?都在滴血,她想要扑入到母亲的怀中,而汪氏眼明手快地阻拦了女儿,女儿满头钗环,若是扑入到怀中,非得重新梳不可。
汪氏的手压在女儿的肩膀上,“宝珍别闹了!”
林宝珍被娘呵斥,心?中更难受了,瘪了瘪嘴:“娘,我真的难受,你说为?什么偏偏是成亲之前爆出了傅嘉泽有这样一个舅舅,她所?有的东西都比过?我了。偏偏等?会迎亲的队伍一起入门,岂不是被比下去了。”
汪氏也恨极了傅斌昨日送东西的行为?,本来?她也看过?了,林映雪为?了婚礼准备的东西很是简单,绝对越不过?林宝珍,但是一夜之间?颠倒了,二小姐是风光出嫁,她嫡亲的女儿反而是被狠狠压了一头。
汪氏恨林映雪的风光压过?自己?的女儿,更恨现在林宝珍还哭哭啼啼,等?会这样下去,当真是要被人笑话了!
汪氏说道:“她不过?是记在我名下的,到时候成亲的时候,要二拜高堂还是尴尬的,到时候坐在堂上的,一边是身份尴尬的温氏,一边是还在坐牢临时被放出来?的傅夫人。”
“可是,光是傅斌此人就压得过?所?有的风光。”林宝珍说道,“凭什么啊,凭什么这么好的婚事落在她头上。”
汪氏叹了一口气:“本来?你是要嫁给傅嘉泽的,是你把这门亲事推在外面。你自己?都不愿意嫁,现在又做什么盯着傅嘉泽要娶谁。”
“可是我不知道他有一个九千岁的舅舅。我只是不想让林映雪嫁给傅嘉泽。”
“宝珍,你都多大了。”汪氏的神?色已经有些疲倦,捏了捏眉心?:“你不是孩子了,傅嘉泽是你不要的人,你不能?去管他要娶谁。而且你自己?也做过?了预知梦,知道他不举,你又在意什么呢?还有林映雪,她已经嫁人了,你有预知梦,你还是正儿八经的嫡女,你的日子肯定比她过?得好,不必总是看着她。”
林宝珍心?想,她也不知道傅嘉泽举不举,傅嘉泽如果?不外放,是不是也代表不会早死?一想到不会早死,她就心?中不甘,实际的情?况与她梦中相差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