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于归开心地一挥手,下面的人很有眼色地递了六十文钱,摊主更觉得自己眼光没错,于是兴高采烈地说道:“两位郎君真是好眼光。这种面具可有驱邪避祟的作用,我还有一首请神曲儿,来唱与两位郎君听。”荒诞奇怪的强调在喧闹杂乱的环境中轻轻响起,语调虽轻且奇异却又安抚人心,古怪的发言像是远古神明在轻声吟唱,虽然时于归听不懂那些话却感受出背后的力量,古朴厚重。“没想到市井之中还有懂楚地方言的人,果然是人才辈出,是吧,方思。”说话的是穿着对襟窄袖的胡服,脸上稚气未脱,却开始学人蓄胡,摇着一把浮夸的玉石扇,穿着打扮不伦不类,说话又老气横秋,偏偏眼亮如星,透出狡黠的味道。“‘上洞桃园请出了开路将军,忙来到,你是主家了愿人,壶中请出酒三巡’。摊主你看我这唱的官话如何。”那人张嘴便哼了一句,曲调如出一辙,竟是记了下来。摊主脸上是掩盖不住的惊讶之色,连连拍手称快,大呼郎君厉害。这一叠声的夸奖可把那人激动的,扇子摇得更加欢快了,用手锤了催身边人,挤眉弄眼道:“我是不是很厉害。”“嗯。”应话的人,同样穿着翻领窄袖袍,外罩一件纯黑色披风,回声侧脸间,灯光下的脸色微微苍白,腰间系着玉石腰带,仪容整洁,和煦端方,腰后方配着一把长剑,剑头乌金打造,肃穆沉重,不同凡响。他的声音如金石撞击,清脆入耳。时于归耳朵酥麻,面具下的脸倏地红了。携手出城逆流站着的时于归有些懊恼,变动发生得太快。那一声‘杀人了’惊得众人瞬间乱了起来,耳边皆是旁人言语。人群涌动间,有说城外死人的,有说贼人入城的,各种流言蜚语瞬间传播开来。密密麻麻的人在和平的时候显得繁华热闹,但是在慌乱的时候便把弊端暴露无遗。瞬间混乱的人群把时于归一行人全部冲散,所有人跟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跑。不知被谁猛地撞了一下的时于归,只是一眨眼的时候,她哥便瞬间消失在眼前。她慌乱不知所措地摘了面具,着急地看着哥哥消失的方向,突然被人抓住袖子,她动作敏捷挣脱开那人的桎梏。“是我。”那个令人耳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距离极近的声音让时于归差点腿软,她气恼地拧了下自己不争气的大腿。——没出息!那人带着她瞬间躲进一个巷子里,巷子不大,是个死角落。时于归虽然差点被美色昏了脑袋,但是好歹在最后清醒过来,她一进巷子便迅速和他分开,警惕地看着面前的人。“公主不必惊慌。吾乃刑部侍郎顾明朝。”他单膝跪地,见时于归依旧疑惑便继续说道,“去年冬至圣人宫中设宴,镇远侯府在入宫名单内,吾有缘见过公主一面。”时于归脑中灵光一现,突然想起这个觉得耳熟的名字到底是谁,不由惊呼一声。“啊,你就是镇远候的嫡子。”要说镇远候嫡子这个名头可比顾明朝的名字要来得响亮,倒不是因为镇远候是煊赫贵族,而是他家烂事一堆。现任的侯爷除了担着祖传的侯爷名称,并无任何实权,如果一直这样,倒也不过是富贵云集的长安城中落魄户的典型特征,但是偏偏侯爷剑出偏锋,把宠妻灭妻这等上不得台面的事迹做得风生水起,甚至已达圣人都有耳闻的地步,如今后院妾侍成群,美婢环绕,但奇怪的是,能者多劳的侯爷竟然只有两个儿子,一个便是眼前的顾明朝。这个顾明朝倒是歹竹出好笋,虽然是贵勋子弟但一身功名皆是靠自己搏出来的。三年前由圣上钦点为状元,年仅二十便是大应朝最为年轻的状元郎,导致原本早已门可罗雀的侯府一时被踏破门槛,让人刮目相看。顾明朝丝毫不介意别人对他的看法,见到千秋公主震惊的眼神,笑着拱了拱手。“家中琐事,公主见笑了。”时于归挠了挠发红的耳朵,收敛住脸上的神情,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并无他意,顾侍郎人中龙凤,曾多次听父皇起侍郎破案如神,心中惊讶顾侍郎竟如此年轻而已。”顾明朝也不知信了没信,只是笑了笑,岔开话题说道:“公主有所不知,为保千秋节安全,京兆府尹去各部门找了不少人来保卫治下两个县。发生命案乃刑部之职能,属下正好被放到长安县。”时于归何等人精,当今圣人摸一摸下巴都能把他心思揣测得八九不离十的人,很快便明白顾明朝话外之意。她眼珠子转了转,装模作样地说道:“顾侍郎既然职责在身,若因我耽误公事可就不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