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雨天气除了患处隐隐作痛,怎么打开雨伞也是一项技术活。
此时,他这栋公寓楼还不见什么人影,没有可以求助的对象,无奈之下惟有自力更生,歪头用颈窝夹住雨伞把柄,右手这才能空出来把伞撑开,折腾半天,脖子上都被刮出一道痕迹,火辣辣地疼。
正要走出楼道,忽然听到一声极细微的“喵”。
他愣了愣,低头循声看去,但见屋檐底下蜷着一只小小的银色狸花猫。
看模样是野猫,年纪还小,懵懂迷糊,身上的毛被雨水淋湿了一大块,跌跌撞撞爬到墙下一个可以避雨的角落,不知道躺了多久,水泥地板清晰地现出猫咪四肢在上面磨蹭出来的一片泥浆印,尾巴蔫了似地挂着。
它浑身上下脏兮兮的,活像小叫花子,瘦小的身躯缩成一团在秋风里瑟瑟发抖,又饿又冷似的,茫然地用淡青色的眼睛瞅他,病怏怏地叫唤着,露出一点白色的乳牙。
“喵。”仿佛在求救。
“嘶……”齐誩后退三步,露出牙疼般的表情,轻轻吸了一口凉气。他心疼却又心虚地说,“对不起,记者是宠物的克星。我不能养你。”
“喵。”猫咪继续凄凉地冲着他叫。
“我真的,真的不能养你。”齐誩被它叫得心酸,但是他必须考虑现实。现实是很残酷的。
说罢,他把雨伞搁到一旁,回到自己公寓取来一只空置的纸箱,用马克笔写上“我很萌,我很乖,求包养”九个大字,里面垫上一块小毛毯,带到楼下。狸花猫看见他重新出现,喵喵叫的声音愈发急切,可他只能将它小心翼翼地拎起来放进纸箱,蹲下来给它擦干雨水,用毯子盖住。
小家伙似乎感觉到了一点暖意,叫声不那么凄楚了,从毛毯里钻出脑袋,仍旧睁着湿漉漉的两只圆眼睛瞧他。
“不要找一个连自己都照顾不了的主人。”齐誩微微一笑,揉了一把猫咪的耳朵。
“喵。”狸花猫郁郁寡欢地躲回毛毯底下,只露出尾巴尖,左右摆动。
齐誩把纸箱挪到一个比较显眼的地方,希望有好心人看见,自己则狠下心肠匆匆抄起雨伞走出公寓大楼。
他在附近的一间家常菜馆订了三份盒饭,趁着师傅炒菜的功夫,又绕到便利超市里买了一盒牛奶,一袋质地松软的幼儿吃的小饼干,还有两只塑料碗。回来途中右手不仅需要撑伞而且还提着沉甸甸的几个塑料袋,一路淌水回去,伞面都歪了,风雨把他半边裤子都弄得湿嗒嗒的。
外出的这一会儿功夫,纸箱根本无人问津。
小猫咪虚弱地在箱子里默默用爪子刨纸面,被他的脚步声吸引,又是一阵喵喵叫唤,肉垫拍打箱壁的劲儿更大了。
“别急,别急,给你送吃的来了。”齐誩连忙把东西放下,掏出给猫咪买的牛奶和饼干,想尽各种办法,又咬又扯,终于艰难地把包装拆了,分装到两只碗里,给小家伙放入纸箱。
“喵喵!”猫咪大概饿坏了,塑料碗刚刚放下就被它用两只前爪扑倒,整个打翻。
牛奶霎时泼了它一脸,小饼干也七零八落跌到皮毛上,它用爪子胡乱扒脸,还一副无辜的表情用舌头舔来舔去。
齐誩哭笑不得,赶紧把猫咪暂时用毯子卷成一团拎出来,收拾妥当里面的东西,拭干它绒毛上的奶汁,饼干一块块拣回碗里,这才重新把它放回去,拍拍它的脑门示意它别太激动。猫咪似乎会意,这次动作很轻,大口大口享用美食。
齐誩在纸箱边悄然注视了小家伙一阵,在心底某些回忆彻底翻上来之前默默摇头,提起自己今天的储备粮,走上楼梯。
喂饱了猫,也不能忘了喂饱自己。
用过早餐,齐誩照例打开电视的新闻频道,期间遥控器一直在手里转来转去,心里总觉得哪里不踏实。主持人刚刚说完那句“感谢您收看今天的早间新闻”,他便倏地起身,关了电视跑下楼探视。
狸花猫果然还在,牛奶和小饼干都吃光了,正在满足地裹着小毛毯打盹儿。
齐誩站在楼梯道上观察了一会儿,悻悻回屋。
上午的几个小时重心放在工作上,他目前属于万能助手,不仅新闻频道,其它频道的杂事只要不必复杂的电脑程序,都接过来一起做。等他把同事需要的资料整理完毕,逐个发送,墙壁上时钟的时针已经跨过十二点。
窗外,雨珠噼哩啪啦扫过玻璃,开始显出几分强势,声音有一阵没一阵的令人心神不宁。
齐誩忍不住再次出门,来到一楼查看情况。
迎接他的还是只有小猫孱弱的喵喵叫,以及它在箱子里团团转的撞击声。纸箱内部已经被猫爪子挠出许多刮痕,纸屑沾在毛毯上,被猫咪滚成一团,皱巴巴的,小家伙还试图用嘴去啃咬。
“哎呀,这个可不能吃。”齐誩连忙过来拎住它的后脖子。
猫咪歪着脑袋,四肢悬在半空中不安分地挺动,好不委屈。齐誩一双眼对上那两只湿润的青色眼珠,忽然生出一种同病相怜的疼痛感。
“唉……”
他不自觉地叹气,放下小猫,蹲着用拇指搓它额头那一小块毛。可能因为受过恩惠,小家伙把他认作管饭的了,颤巍巍踮起身,用鼻尖来回摩擦他的拇指指腹。
看着它这么卖力讨好自己的模样,齐誩不禁绽开笑容,心被不知不觉掰开最柔软的部分。
“只有一个月,可以吗?”他眯着眼,低头和小家伙讨价还价。
“喵。”小家伙压根不明状况,继续拿一对肉爪左右罩住他的拇指,仿佛握手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