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那天在病房里吃到的米饭完全不一样——很幸福的味道。原以为遥不可及,然而现在,确确实实在嘴里嚼着,吃着。
他知道自己此刻的模样一定把那个人吓到了,不过并不想掩饰。因为无从掩饰。
眼里滚出来的东西已经不受他控制,擦拭也没用,只能大口大口吞咽碗里的饭,任由那两道清淡的痕迹留在脸上。每每风干,又会再次被冲开。
“很好吃。”
齐誩动作很慢,手一直抖,却仍坚持着把饭送入口中。
接着,夹起了一点菜送饭。
“很好吃。”同样的话,同样细嚼慢咽。
“齐誩……”不远的对面,终于响起沈雁微微沙哑的声音。
“我没事。”齐誩让自己笑了一下。
不知道笑容最终有没有成型,但是这并不重要。眼泪一直止不住,这辈子中最狼狈的时刻之一毫无保留地呈现出来,却不感到羞愧,心里已经被那些饱满的米粒填得满满的,没有余地留给别的情绪。
“我没事。”又重复一遍。肩膀上的颤抖却渐渐剧烈,他低声抽噎,还竭力去忍住。
他不想让沈雁觉得太尴尬。
他不想让沈雁担心——因为他这个样子并非出于痛苦,而是被那句话触动了心底最软弱的角落,一时感情满溢,溢出眼睛罢了。
可惜哽咽的声音还是越来越清晰,于一片寂静中,响一下,又一下。
窗外的风雨沉淀下来,声声相伴。
这时,沈雁轻轻从座位上站起身,好半天才说出六个字:“我,下楼去取信。”
齐誩不做声,点了点头。
沈雁原地不动站了片刻,终于离开饭桌,从齐誩身边慢慢走过,打开屋门出去。
耳畔响起大门被轻轻合上的声音,之后,房子里完全沉寂下来,留出空白让齐誩能够好好梳理一下心情。
沈雁离开后,齐誩稍稍抬起自己一直低垂的脸,这才放下木筷,用衣袖简单地擦了两下眼睛,一面低喘一面局促地吸了吸鼻子,胸膛的起伏总算一点点缓和下来。他很感激沈雁给他可以独处的时间。
低头一看,刚才那一阵子功夫自己居然已经吃掉了半碗饭。
目光随后越过桌面,看向摆在沈雁面前的饭菜——全部纹丝未动。自己这个客人做得真不地道,比主人吃得还快。齐誩微微发红的眼角不禁朝下一弯,挂上一记很淡的笑容。
他又坐了一小会,然后起身到水龙头下舀水洗了一把脸,把余下的痕迹全部冲净。
刚刚把水珠抹掉,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一声。
是短信。
发信人一栏写着一个“雁”字。最初他输入的是“雁北向”,知道了那个人的真实身份以后,曾经想改成“沈雁”,不过最后只保留了两个名字所共有的那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