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锐看看面前的皇帝陛下,也不知说什么好。
此次出征,他把大权交给父亲。没有半点猜疑和忧郁。显然他是从内心里信任父亲的。但这“佩服”又从何说起呢。
“那年你还小呢,我却已经记事了。……你父亲为了墨先生不惜身败名裂,大闹城门。朝野上下一片哗然。……我以太子身份去城外劝你父亲进城。你父亲就跪在太阳地里一动不动。……”从没见过那么坚定的表情,从不知道有一种感情可以让人如此坚定地舍弃一切。
“你父亲跪地不起的样子,我到现在都还记得!”那次父皇虽然大发雷霆,咆哮怒骂,几乎没让皇叔死在城门口,但最后面对心意已决,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的皇叔,还是做出了让步。允了他的要求,让他去找墨无痕。
人生不如意者十常八九,生命转瞬即逝,能够任性地爱一个人,实在是需要至大的勇气和运气。
这些事,自己一直记得,只是从前不是很理解皇叔的做法,总试图寻找别样的出路。后来真轮到自己时,自己才发现,皇叔的做法是不得已之下的唯一出路。只有这样放手一搏,才能逃出生天。
而当自己终于悟到这点时,却早已经在一次次地妥协中失去了那样的勇气和魄力。
现在,所有的路都走到了尽头,即使自己真豁得出去向皇叔那样大闹一场以命相搏也为时已晚。
明日就要见到他了,此刻的心情仿佛今夜的战局,即期待又害怕,即高兴又难过。……
“鸿锐,你跟玉青,就准备一直这样了么?”这两个人,二十不到的年纪,却都有着骄人的业绩。更幸运的是,二人青梅竹马的感情,几乎没有什么波折就走到了一起。真是慕煞旁人啊。
只是,现在他们年纪还小,朝中众人都当他们在一起是玩闹。自己也担心,若是哪天他们关系不好了,伤了哪一个都是朝廷的损失,于社稷不利。
听皇帝提起自己和青儿,鸿锐的嘴角就不由得往上翘。脸上的幸福掩饰不住地流露出来。“嗯,青儿心思单纯,全无旁念。我喜欢他,也非一朝一夕。我们在一起,对彼此来说,都是最梦寐以求之事。所以,今生不做他想。”鸿锐充满自信的声音答得坚定。
皇帝闻言,不由也宽怀地笑笑。感受着这样幸福甜蜜的爱情,即使是旁人,也觉得欣慰。
“你去吧,早些休息,后半夜,你怕是还要上城去吧!”皇帝叮嘱鸿锐的样子,只是一个仁和宽厚的兄长。
从皇帝那里出来。鸿锐回了自己的院子。
手下人早将夜里城头要用的东西都准备停当,这时都抓紧时间在休息。门口一个人伸腿伸脚,捧着杆长枪,依在阶角睡熟了。看身型年龄不大,瘦瘦小小的似一个少年。
鸿锐动了动眉头,走过去拍拍那少年的肩头,“起来,这里睡着了凉,要是生了病,看明日谁来应战?”
那少年揉揉眼睛,抬起头来。
鸿锐借着月光看清他的脸,猛吃了一惊,“小陶,怎么是你?”
小陶看见是鸿锐,嘴一咧,笑了起来。“他们说你在这里,让我等着,还真把你给等来了。哈哈!”说着话,站了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
“这里危险,你跑来这里干什么?”鸿锐有些生气,这小陶吊儿浪当的,不知道从哪里还弄了身敌军的军衣穿着。没摸没样的像个小痞子。
小陶抗着大枪,蹦蹦跳跳耍杂技的一样跟着鸿锐往里走,一点不介意鸿锐的表情。“好男儿报效国家,这不是打仗打得紧么,我来看看有没有能帮忙的地方。竹……主人说了,回去按天给我算工钱!”
“哦?你家主人是谁啊?”鸿锐有些好奇,这神偷还有是个有“主”的!
今夜来不及管他,鸿锐领着小陶来到一间空屋,让他在那里先睡下。
小陶猴子似的跳上桌子,抓起茶壶对着嘴喝水。“魏先生啊,你们不是认识么!”
三更先生?鸿锐顿了一下,转而轻笑。想想也对,只有三更先生这样的武林盟主才能有耐心收住小陶这样的“奇人异士”。
鸿锐安顿好小陶,出来回自己的屋,也不点灯,直接上床躺下,和衣而卧。
白天忙得要死,今夜估计也不太平,惦记着城头上的青儿,等一下少不了还要去城头悄悄看看他。
此刻若不赶紧睡一下,后面的日子恐怕支持不了。
夜,并不宁静。
鸿锐躺在床上,越想入睡,越发难以入睡。脑子里想的都是跟城头有关的事。心思变得格外的警醒,耳边任何一点响动,都不由得就去捕捉探寻。
翻来覆去,鸿锐感到自己心乱如麻。暗想这样可不行,为将官者,越是大战前夕,越要沉稳应对。于是起来打坐。逼迫自己排除杂念,默默念诵武功心法,渐渐入定。
鸿锐打坐也就打了一个多时辰,就听见外面有人急速跑过的声音。
声音来到门口,焦急地说:“世子,世子不好了!”
鸿锐一个挺身冲下地,抬手大力拉开房门。
来人是自己的亲信,负责在暗中帮自己盯着青儿的。不是紧要事情,他不可以来见自己。此刻他跑来,城头上一定是出事了。
鸿锐强按住心跳,稳了稳呼吸问来人:“什么不好了?”
来人跑得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地告诉鸿锐,敌军大营里不知道在搞什么鬼,点了无数灯笼火把。好多人在那里围着又唱又跳。城头上守卫的兵士就觉得心慌得不行。刚刚袁将军下令,提前换岗,调了下一轮兵士上去。此刻正在商议怎么办呢,墨小将军说他要下去探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