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发苦,却怎么也不得不承认,一切不过是她自作自受而已。从来家人就告诉她帝王家向来无情,她原本也是金守着这一颗心,只是面对英俊的帝王,这个全天下最尊贵的男人,她怎能不动心?
似乎看出皇后眼中的酸涩,绍宣帝顿了顿,还是伸手握住她的手。
宫里的女子肌肤保养的确得当,只是皇后年岁与绍宣帝相差无几,说来这宫中女子除去肖淑妃就数她岁数最大,倘若她是寻常女子还未怎样,可是身为皇后常常忧思甚重,一来二去这皮肤也就不怎么紧致了。
再者,宫中女子时常碰脂粉,甚至侍寝时脸上都要涂着厚厚的脂粉,这样委实是损伤了皮肤内部,单纯的保养只能护住表面那一层,就像用漂白粉漂过的豆芽,再怎么光鲜亮丽,内里还是坏了。
绍宣帝几乎是一握上去就想马上松开,只是皇后却没意识道这个问题,她反手握住绍宣帝的大手,期盼的问道:“皇上可是要留下来用晚膳?”
留下来用晚膳就相当于掌灯昭阳宫。
皇后现在也是如花样貌,年纪虽还未到如狼似虎,却也希望与喜欢之人夜夜笙箫,只是若这喜欢的男人是一国之君,于是这般愿望只得变成一月里仅有几日的求欢。
“也好。”绍宣帝看着自己被紧握住的手,忽然勾唇一笑,眼中却不见丝毫笑意。
听闻皇上要留在昭阳宫用完膳,昭阳宫大宫女金枝连忙吩咐下去,皇后唇边抑不住笑意,小女人一般娇羞的坐在年轻的帝王身旁。
绍宣帝冷眼看着昭阳宫内这群人来来回回的忙碌,冷眼看着众臣给她推选出的皇后柔若无骨的靠在自己身旁,不由得……
想起那秀玉宫中一双倔强的眼睛。
——“可若是皇上不喜欢我,说句妄言,即便是位分到了皇贵妃那般高度或是更尊贵又如何呢!”
——即便是皇后又如何?
爱他身份的人多如牛毛,即便爱他这个人的也并非没有,只是这些人中却没有一个不是掺杂着自身利益的。
日头还未落全,随意吃了两口菜,绍宣帝放下手中的白玉筷子。
“今日朕来皇后这里,是想告诉皇后……”绍宣帝凑近皇后洁白小巧的耳朵,“替朕照顾好静妃。静妃若是产下皇嗣,也是宫闱近来的一大喜事。”
皇后笑意淡下,心中却恨不得将喉咙间的一口血喷出来……
静妃,又是静妃!
“皇上不必担心,臣妾自会好好照料静妃,毕竟……静妃的孩子生下来也要叫臣妾一声母后,臣妾向来就是个喜欢孩子的。”皇后低下头低笑,只是眉目间却不见一丝欢喜,只有淡淡的疲惫。
静妃的孩子的确是要叫她一声母后,但到底还是养在静妃下面的。
一般侧三品以上妃位的宫妃则可成一宫之主,所以身为侧一品的四妃之一,静妃自然也是一宫之主,可以亲自养育自己的孩子。
一念及此,皇后心中更加痛恨。
倘若静妃肚子里的这个是个男孩,恐怕对她来说不单全无用处,还有可能成为障碍。
她原本算定肖淑妃会出手,自己便在一旁乐得观战,但皇上这意思分明是警告她……若是静妃若是出了什么事,就唯她是问!
皇后简直要咬碎一腔银牙,凭什么她还要帮那个贱人护住肚子里的孩子?!
“哦,是么?”绍宣帝冷瞧她一眼。
皇后心中一凛,眼中顿时氤氲起来,她紧咬下唇委屈道:“臣妾所言句句属实,臣妾身为一国之母,皇上难道还信不过臣妾么……”
“朕自然是相信皇后的。”绍宣帝说的面不改色,很是正经,而后起身道:“时候不早了,皇后也早些歇息吧。”
见绍宣帝想走的样子,皇后一把放下筷子,急道:“这么晚了,皇上还是留下过夜吧……皇上已经许久没在昭阳宫过夜了。”
“下次吧,朕还有政务要处理。”绍宣帝的借口总是这么强大,这种以上制下的手段简直是用的炉火纯青。
皇后哑口无言,用政务这一条堵住嫔妃的嘴,果真是一堵一个准,毕竟谁也不想自己成为被众臣指责成一代妖姬、祸国殃民的那个。
皇上“处理政务”去了,皇后顺着椅子靠背缓缓坐下,凤眼扫过金枝和一干内侍宫女,“都给本宫下去!”
金枝见状忙上前一步,低下头道:“娘娘莫恼,听说苏将军将要回来,咱们高狩收了大劼的土地,皇上近些日子忙些也是正常的。况且,方才奴婢见皇上还一直瞧着您呢,想是也想留下过夜的……”
金枝这般说着,却没见自家主子皇后娘娘盯着跳跃的灯火出神,面无人色。
……
镀玉的黑靴踏过满地落红,安德礼静静跟在皇上身后,头垂得低低的,这面的御花园又与旁的不同,其余三处皆是姹紫嫣红,仅有这一出自北朝南却是一弯池塘,内有锦鲤、鱼跃不休。
此时夕阳余晖更添静谧,近处传来一阵悦耳的琴声。
“是……娴妃娘娘。”安德礼低声道。
“去看看。”踏在花红残骸的黑靴顿了顿,年轻的帝王侧脸被映出好看的颜色,他神色似有懵也有凌厉,总归眉宇间不似寻常时候那般清明。
远荷开过乱春夏,莲不若人娇。锦鲤鱼跃处淡蓝色宫装的女子正素手拨琴,这女子只是略施粉黛,生的也只能说是清秀,可这些并不能掩盖她的光华,她却是后宫中人人都有所耳闻的琴艺大家,娴妃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