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前觉得日子寡淡无趣,总以为十分痛苦,如今牵肠挂肚焦躁不安,又何尝不是另一种辛苦。
我故意忍耐着不去见他,只每日夜里听萧慎来禀他一日形迹,吃了什么,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他似乎过得很快活,终日散漫度日,也不见与谁龃龉。
我原以为只要我熬过一阵子,便能从那疯魔般的日子里解脱,却不想随着日子渐久,却愈发颓唐。
赵北辰领了刑部的差事,每日抓鸡逗狗上房揭瓦,时不时给我找点麻烦,又去太尉那里讨巧,闲下来便与左行舟混在一起,渐渐处成了好兄弟。
我越发心里不痛快,赵北辰处处与我争强好胜,他旁的斗不过我,却在这上面远远盖过我一头,他似是知道如何哄人喜欢,把小傻子哄得团团转。
也不知是不是我近来过于阴沉,后院里的那些女子见了我跟见了鬼似的,李丛与我说,我不去后院的时候,她们自得其乐,请戏班子听戏,喝茶作女红,一起抚琴一起作画,其乐融融好不畅快,我一去反倒是没了生气所有人都蔫蔫的。
我本来也不爱见她们,如今更不愿意去,一拍两散倒是痛快。
我从腊月里就不曾进过后院,一晃竟有四个月了,子嗣没有动静,被母后叫去问了几次,又提太子妃的事情,我心里自然是不愿意的,那两位表妹一位年幼,一位病重,我娶来作甚,父皇似是也不喜亲上加亲,婚事就一直搁置着。
四月里的时候,李丛也被母后叫去训了顿话,言谈间皆是催促子嗣,李丛自然不敢与母后多嘴嚼舌头,只是回来后对着我也是欲言又止。
我把改好的折子摆在一旁,淡淡道:“送去宫里。”
李丛弓着腰过来安排,迟疑了半晌问道:“殿下,天色不早了,您今夜宿在何处?”
我瞟他一眼,他讪讪笑了下,连忙去奉茶过来。
我捧着茶坐在椅子里,闷声道:“这日子真是没什么盼头。”
李丛慌张道:“殿下,这话可不能说啊。”
我骂道:“这里只你我两张嘴,你自己管严实了。”
李丛笑了笑,说道:“殿下若实在不喜欢后院那些小姐,皇后娘娘的意思是,添几位新人也可。”
我嗤地笑了一声,新的与旧的有什么区别,教养嬷嬷调教出来的,连走路的姿势、说话的语速都一模一样。说出来也怕李丛笑话,那些女子竟是连房事间的流程都一样,我每每去后院,就跟上朝一般。
李丛走近了一步,笑道:“奴才是指那位小公子。”
我不由得蹙起眉来,心烦意乱道:“他心里没有我,也不屑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我纳了他,反倒叫他恨我。”
我心里烦闷,看见李丛更烦,冷声骂道:“还不是你那碟子醋,你老糊涂了,净出馊主意!”
李丛连忙赔罪,苦笑着退去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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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我想起几日前萧慎来报,说是行舟收到了夏九州写的家书,他乐得找不着北,熬了好几个大夜给他写回信。我不免又想起他与夏九州坐在庭院里亲热说话的画面,他愿意穿夏九州的旧衣裳,对他买的新衣爱不释手,甜甜地叫他九州哥哥,若是左无涯坚持要将他嫁给夏九州,他或许会欢欢喜喜地上花轿。
我隐忍着怒气坐在椅子里,指尖禁不住颤抖起来,他若是愿意嫁给我,我何止拿八抬大轿迎他,便是太子妃我也想办法捧给他。
我怒气难消,恰逢萧慎来禀,我稍稍按捺住怒气,情绪低沉听他说。
萧慎温声道:“小公子今日去东市寄信,被云游贩子骗了二十两银子,信被扔在了巷子里。”
我淡淡道:“给夏九州寄的信,丢了就丢了。”
萧慎把信从怀里拿出来,轻轻摆在案头。
我愤懑将信拿起来,竟是厚厚一沓,这哪里是什么信件,分明是本札记,他平时与我说不上几句话,不是爱答不理,就是出神发呆,要么就是闹别扭不理我,与夏九州倒是有说不完的话,不过分开四月罢了,竟是有那么多话要说,我与他也许久不见面,也不见他来太子府找我。
我把信打开,似是有十几张纸,一手娟秀端正的小楷,字倒是写得极好,不输他那张漂亮的脸蛋。
我兴意阑珊开始读,越读心里越不痛快。
“九州哥哥,几月不见,我心中甚是想念,不知你在江南是否一切都好。”我心中嗤笑,平时干巴巴的,与夏九州倒是会撒娇。
我慢条斯理看着,多半都是写生活琐事,近日吃了什么,喝了什么,事无巨细全部写进了信里,啰啰嗦嗦难怪要写十几张。
我心烦地看了三四页,突然又见他写:“二哥近来心情不悦,寻衅骂了我几回,还砸了我的薄荷,倒是没有动手打我,薄荷也好养,我重新换盆拿去了卷宗库养,我如今在卷宗司有两处可住,寻常也少回家,你可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