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说。”
“哦?你这个全国冠军未免有些太自谦了吧。这可不像你的性格。”
魏益谦名义上是明奕仙的大弟子,其实打小就在明秋桂身边长大。对这个徒孙,老头子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包括他的性取向。
魏益谦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瞒着他师爷,好多年前就对明秋桂出柜了。
当时明秋桂正在一个人打谱,听完他一番剖心剖肺的自白后,头都没抬起来,继续落子,仿佛他刚才听到那句话是“今天的青菜三毛一斤”似得。
“儿孙自有儿孙福,没有儿孙最享福。你看我那儿子,太没意思了……你这样挺好的,将来实在不行抱一个。”
下完棋,明秋桂起身拍了拍徒孙的肩膀,头也不回地走了。
留下魏益谦一个人抱着棋盘哭得像个大傻子。
之前的那些惴惴不安,那些忐忑和害怕被逐出师门的恐惧,都在老爷子轻描淡写的两句话下烟消云散。
魏益谦也是从那时候决定,一定要打出成绩,把师弟们照顾好,他要用自己的一生来报答师爷对自己的信任和爱护。
他可以一辈子都没有孩子,将来进入明门的每一个弟子,都是他的孩子。
“师爷,不是我谦虚,项帅真的强得不像一个普通学生。”
红灯转绿,魏益谦踩下油门,把思绪从往事中拉了回来。
“两个月之前我刚接触他的时候,就觉得他的实力已经不亚于职业棋手了,虽然棋风还有些稚嫩,却已经很有大家风范了。”
“你说‘两个月前’?那他现在呢?”
明秋桂眯起眼睛,闭目养神。
“现在他学会了侯剑秋的‘三十三变手’。”
“什么?老侯?他是老侯的弟子?”
眼睛猛地睁开,明秋桂一下坐直。
“我听阿哲说,除了没正式拜师,和亲传弟子没有什么区别。侯爷过世前把宝贝古董棋盘和那串钥匙都传给他了,这不等于就认定了他是侯门的传人么?”
“老侯的弟子……老侯终于也有弟子了。”
上个月月底听闻侯剑秋的死讯,明秋桂也是万分悲痛。
和他同一个时代的棋手们逐渐凋零,也意味着他们这群人已经走到了历史的尽头。
明知道这是不可抗拒的必然结果,却也让人伤感万分。
本来按说侯剑秋的大殓他应该参加的,但是一想到何门那群人,还有谢小然的弟子应该也会到场。不想让自己的出现搅合人家的葬礼,明秋桂只好让魏益谦去侯剑秋的儿子家送上了一个白包和一副挽联。
“侯家人怎么说?”
“怎么说?他儿子现在可恨死项帅了,觉得他骗走了属于自己的棋盘。他们还想跟向帅打官司呢。”
一想到去送白包那天,侯家那不孝儿子的丑恶嘴脸,魏益谦不由得露出一抹冷笑。
“听说何大师他们已经在乡下找好了一处坟地,就等下葬了。”
何文宣发动人脉在扬州乡下找了个前绕水后靠山,一旁临着橘园的风水宝地,准备来年的清明节把侯剑秋的骨灰送回去落葬。
这地方好到什么程度呢……据说何老爷子自己也爱的不行,想自己百年后也在那里躺着,顺便带上屠景天。
要是棋院里其他祖籍扬州的老头子们也喜欢的话,他不介意多“带走”几个人。
“他们倒好,几个老家伙都埋一块,将来在下面找人下棋、聊天也方便。”
听到这里,明秋桂露出了一脸羡慕的表情。
“要不等我死了,你跟他们商量一下,把我也加进去呗?”
“师爷您说什么呢?呸呸呸。您至少还能活个二、三十年。”
“算了,我死了也不归你管。按照我那个儿子的脾气,估计也就在上海附近找个名人墓区落葬吧。你说我到时候身边是个唱滑稽戏的,将相声的,每天一起说说笑笑也就算了。万一是个搞古典音乐的,或者是个跳芭蕾舞的可怎么办啊?这也没有共同语言啊。”
上海近郊有块名人名园,专门安葬上海文艺界的名人,好多老艺术家长眠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