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鲁瞬间被楚斯年最后的几句话激怒了:“詹姆斯?那你也一定知道,詹姆斯博士最后是怎么殉职的!”安德鲁咆哮着挥舞着拳头:“就是因为在切管治疗中,被病人迸溅的,带有德拉病毒的血液感染了!给被德达病毒感染的病人手术有多危险你不明白吗?哪怕你的指头被手术刀割一个小口子,都可能要了你的命!”因为激动和焦急,他的脸庞都涨红了。四面的护士和病人纷纷看过来。安德鲁这才收回拳头。要不是这么多人看着,他真恨不得拽着楚斯年让他清醒清醒,听听自己再说什么!可是他的咆哮和警告却似乎没有对楚斯年产生丝毫威胁。楚斯年静静地看着安德鲁发怒,目光就好像在看一个不懂事理只会苦恼的八岁小孩。“手术发生职业暴露的确存在几率,但不是百分之百。”楚斯年的声线冷静又平和,就像是在一个学生解释一个再简单不过的数学方程式“而且即使真的被感染,死亡几率也不是百分之百。可是如果不做手术,你眼前的这些危重病人,却会因为我们的设备不足而导致百分之百的死亡。”“我是医生。所以,即使病人只有百分之一的几率存活,我也必须全力以赴。”安德鲁长大了嘴巴,绝望又崩溃地注视着楚斯年的背影。然而就在楚斯年即将迈出病房,准备手术的时候,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原本像是泄气沙袋一般的脊背突然一挺:“你有没有考虑过秦昭?”安德鲁像是猛然抓住了能唤醒楚斯年的救命稻草般大声喊道:“他愿不愿意让你冒这个险!!”门前的身影,骤然一顿。安德鲁心中砰砰作响,他死死盯着着楚斯年瘦削而挺拔的背影,他知道,只有秦昭这个名字,能让楚斯年转过身来。只有秦昭这个名字,才能让他从那人镜片后的一惯冷静从容的黑眼睛里抓住一丝动摇和妥协。那样,他就一定有可能继续劝说楚斯年放弃那个冒险的念头。然而令他失望是是,楚斯年始终没有转过身来。即使他的手指因为努力压抑某种情绪而微微泛出了骨色,但是楚斯年在门口僵立了几秒后,还是迈开大步,头也不回地走远了。夜色深深。已经是凌晨三点,忙碌了一整天的秦昭才终于得到片刻休息。他揉了揉酸涩的手臂,看了看腕表。他已经连续工作了10个小时,穿着闷热的防护服来来回回搬运了数不清的病患和沉重的设备。现在,他只觉得从头发尖到脚趾尖都灌满了沉重地铅,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叫嚣着,恨不得立刻冲个热水澡,然后一头扎进棉花般的被褥里睡到天荒地老。可是,这好不容易得到的5个小时的休息时间,他却没立刻回去修整,而是径直去找了楚斯年。他打听过了,楚斯年的排班时间跟他一样,现在这个时候,他应该也在休息。这几天病人太多,所有志愿者和医生都太忙太忙了,两人虽然尽在咫尺,只隔了两个病房,竟也有一直四天没有打过照面了。也不知道他最近怎么样?累不累,会不会又瘦了?想到这,秦昭突然一拍脑门,走到半路又折回去一趟。他从自己的抽屉里拿了两盒印着向日葵图案的乳酪饼干,然后小心翼翼地揣在怀里。这是他不久前好不容易才托人高价从外面捎进来的。价格比中国的市场价翻了足足两百倍。在中国的时候,他亲眼看见楚斯年在值班的间隙,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把一袋小饼干偷偷藏在的白大褂口袋里。想必他这时候看见自己最喜欢的零食,一定很开心吧。秦昭就这样心酸又甜蜜地揣着小饼干,推开了楚斯年所在的休息室的门。谁是流氓雅蠛蝶?一进门,秦昭就吓了一跳。只见楚斯年正侧着身躺在地上。最外面的防护服都只脱了一半,露出半截修长的胳膊垫在耳下。一瞬间秦昭还以为楚斯年是昏倒了,正要快步过去扶他,但刚迈出两步,他的步子突然就放缓了,轻轻地,慢慢地走过去。原来楚斯年不是昏倒了,而是睡着了。他微微蜷着身体,像是婴儿一般脆弱又自我保护的姿势,呼吸却很舒缓绵长。秦昭默默蹲下来,注视着沉睡着的楚斯年。果然,几天不见,他又瘦了些,苍白的脸色,越发衬得那眼睫如墨羽一样黑,随着微凉的夜风和呼吸簌簌地颤,每颤一下,似乎都把一抹滚烫又冰凉的雪抖在了秦昭的心尖尖上。他该多累啊。以至于他甚至没有力气展开那张就放在角落里的折叠行军床,甚至来不及完全脱下那闷热的防护服,直接就躺在地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