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搬到北城以来,向敏君也不知是怎么了,母女俩之间的话题越来越少,她只得从日常生活方面切入关心女儿的生活,“新学校还适应吗?”“挺好的。”倪清拽了下垂下去的袖子。向敏君一眼看出不对,“你今天出门不是穿的短袖吗?”“我不小心把短袖弄脏了,跟别人借的外套。”倪清平静的说。她就是这样,谎话总是脱口而出,编都不用编。“怎么会弄脏的?”向敏君问。倪清回想起程崎扯她辫子的画面,咬咬牙,“被狗撞了。”哪儿来的狗?向敏君点点头,没再问下去,“回去记得洗洗这件外套,然后再还给人家。”“我知道。”倪清说。回到家,倪清先去浴室里洗了个澡,皮肤上食物的味道不复存在,这让她心情大好。吹完头发,吃过晚饭,才重新走进浴室里,准备洗那条疯狗的校服。程崎的个子足足有188,他穿190的校服,倪清把它浸在盆子里,倒上洗衣液和芳香剂,又搬了个小板凳,坐在盆子面前,撸起袖子,嘴上骂骂咧咧,手上的动作却是认真的。她讨厌他的喜怒无常,也讨厌他突如其来的温柔。但讨厌和爱,是不冲突的。她把衣服晾在还有一丝夕阳的余晖的阳台,回到房间,突然想起付曼的话,看了眼窗外的天,“妈,我出去一趟……顺便把你把门口的垃圾带出去了啊。”“知道了。”付曼让倪清找的人,名叫陆野。她说他在学校后面的纹身店上班。倪清没有拒绝。泥泞的小巷里深入进去,热闹非凡,街道两旁是个体户的崛起,炒饭、烤串、麻辣烫……一应俱全,倪清身上沐浴露的香味很快染上食物的味道。付曼没有告诉她具体地址,只说位置显眼、好找。兜兜转转,找了一圈。倪清却始终没看见付曼说的那家纹身店。随机进了一家面馆,倪清走向柜台前的掌柜,准备问路。老板很热情,看见她的时候自动挂起笑容,“您好,准备吃点儿什么?”刚巧是饭点,这家店的人有点儿多,倪清进来的时候被后面的人推搡了一下,她摸着自己的手肘骨,表情有点吃痛,“哦不是,我是想问问这条街上有没有纹身店。”就是因为人太多了,她才没注意到,在这家面馆吃饭的人群中,藏着一个潘浩。“纹身店?”老板好像也不知道的样子,须臾又像是想起什么,惊呼,“哦哦哦是有这么家店,好像叫什么洋文。”“那您记得店名是什么吗?”晚上天有点凉,倪清把薄外套的袖子放下来,遮住伤疤。“不记得了,”老板摆摆手,有点不耐烦的让她给后面的客人让路,“你别堵在这里,出去往右走,一个黑门里面就是了。”她保持礼貌,“谢谢老板。”“不客气。”老板回答,然后看向她后面的人,“吃点什么?”纯黑的铁门,半敞着,白色油漆在上面泼着一个单词,unrestraed,放纵的。她礼貌的敲了敲门,无人应她,指腹轻轻一推,倪清看见一个男人,她走过去,“您好,我想找人。”纹身店内的陈设前卫,以纯黑和灰作为底色,墙壁上贴着大大的海报,是一个摇滚歌手。店内很干净,屋主用重金属做点缀装饰。若是放在大城市里人气应该不小,但不像是在这样的城里能生存下去的。倪清的声音很轻,里面的人没听见,静悄悄的。她敲了敲里屋的门,又问一遍,“您好,我想找人。”陆野眼皮子一掀,看她一眼,“这没别人。只有我。”“你是……陆野吗?”倪清看着面前的男人。他穿黑色的上衣和短裤,坐在工作台前不知道在捣鼓什么,人如其名,有点野。听见自己的名字,他上下打量起她,嘴里叼着一根烟,“有事儿?”“有。”倪清从牛仔裤里拿出付曼交给她的信封,“这个给你。”信封外面有一个红色的爱心,容易让人遐想联翩,陆野又看她一眼,掐了烟头,“我有女朋友。”倪清的手指一僵,惋惜:原来付曼的真心错付了。陆野已经找了新的女朋友。“这是付曼让我交给你的。”倪清不咸不淡地说。尾音落下,男人手上动作一停,猛然抬头看她,“……她回来了?”“嗯。”倪清说。“在哪儿?”陆野皱眉。“我不……”知道两个字还没说出来,潘浩从外面走进来,撞见倪清的时候难免愣住,嘴巴里机械的喃喃,“……老板,纹身。”看潘浩那双滴溜溜在她和陆野之间转来转去的眼珠子,倪清知道,他想多了。但她懒得解释,陆野也是一样。男人迅速把信封从倪清手里抽出来,揣进兜里,笑着把潘浩推出去,锁上了门,言语之间还算客气,“不好意思,今晚打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