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当我不再奢求同伴的时候,一个小姑娘闯进了我的生活。她的名字叫流萤,是个误闯入妖域的人类女孩。和风截然不同,她不喜欢笑,也没有刻意讨好我,见我没有兽形,误以为我是她的同类,才选择接近我。“你别灰心,总有一天我会带着你走出妖域的。”这是她最常说的话。她坚信能够依靠自己的力量回到修真界,我不知道她是哪里来的自信,只是有风的前车之鉴,我并不相信她。这天她拖着满身伤痕回来,沉默的倚坐在树下,用采回来的药草给自己疗伤。剩下的草叶子被她灵巧的手编弄一番,制成了一个椭圆形的小挂件。她说这叫香囊,在里面装上了白芷、川穹、山奈等物,可以驱邪招福,还说这是她们家乡的传统。流萤做了两个,一个给了我,我只觉得可笑,随手丢弃了,若区区物件便可招福,我的人生就不会这样悲惨了。此后她每一次回来却都会捡一些不起眼的东西,例如兽牙、蜕下的毛皮等都是妖兽们丢弃的东西,经了她神奇的手,变成了梳子、椅子和毯子。妖兽住在简易的洞穴里,她却将洞穴改造成了自己的闺房。她还喜欢做一些香喷喷的食物来吃,与大快朵颐的妖兽们不同,她更享受食物的美味,而不只是为了裹腹。“尝尝看吧,虽然不如我娘亲的手艺,但是味道还不错。”我自是将她的话当成耳旁风,一次也没有回应过。虽然没有找到回到家乡的方法,流萤的日子却过得不坏,我冷眼旁观着,发现她捡的药草和食物总是双份,不管我接不接受,她依然如故,是个有点固执的小姑娘。因为她太过弱小,我甚至不屑于动手,容忍她在我身边,只是因为她话少,并不打扰人。相安无事的度过了数月,有一日,仇家找上门来,她亲眼看着那些靠近我的凶猛高大的妖兽们,在我指尖化为灰烬,她的眼睛里有一瞬间的疑惑。“你不是人?”我从来没有说过自己是人。知道了我就是妖域里凶名赫赫的“天魔”,原以为她会恐惧,会厌恶,会立即逃离,但是她没有。“你不怕我?”这是我第一次开口,她关注的却是,“你不是哑巴?”我有种无力的感觉,却依然冷着声音道:“我就是他们口中上天派来人间的恶魔,身带诅咒,是特殊的存在,接近我的人都没有好下场。”流萤瞥了我一眼,眼神有些奇怪。虽然已经预料到了,但我的心还是不可避免的痛了一下,仿佛回到了被风抛弃的那一刻。紧接着,空阔的洞穴里就响起了流萤的声音。“有人长得高,有人长得美,有人擅长飞行,有人练剑练得非常快,这不过就是一种特点,而你的特点就是擅长杀人,要是你以此为傲,觉得自己很特殊,可以凌驾于众人之上,那就太可笑了。”洞外的光照进来,落在流萤的眼底,闪闪发亮,她认真地说:“你看我长得漂亮,但我从不觉得自己特殊,共同降生在这个世界,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我们都是一样的普通人。”我心中懵懵懂懂,头一次对自己厌恶的存在本身产生了强烈的质疑。在这个人人以我为魔物的世界里,有一个人认为我很普通,和她一样的普通。干涸的土壤好像开出了一朵花,在我的心头肆意生长。我第一次正视流萤,发现她长得特别美,是那种直击人心的带有攻击性的美貌。她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扫了我一眼,我感觉自己的手脚都僵硬了。“在我的家乡,互通姓名就算是朋友了,你叫什么名字?”我没有名字。流萤思忖了片刻,“就叫祈天如何?”我愣了,是祈求上苍的意思吗?流萤摇了摇头,“我命由我不由天,是祈盼美好的明天的意思。在我的家乡,叫这个名字的人都是带着父母的爱意而降临的。”渐渐的,我对她口中的家乡产生了一丝好奇。那之后,我和流萤回到了修真界,和她并肩走着路,连林缝间洒下的阳光都是暖和的,我爱上了这种生活,不管曾经过得有多痛苦,她的出现,都让我原谅了生活对我所有的刁难。我沉浸在流萤编织的美好世界里,忘记了一切,也忘记了曾经的我,是个多么可怕的人。终于有一天,无法控制的诅咒害死了流萤,只是一个轻轻的拥抱,流萤的身上燃起了那种可怕的黑焰,我看着黑焰吞噬她的手,脚,身体绝望地往后撤的时候,流萤搂住了我,越是搂紧我,她的身体就消散的越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