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荆没有力气点头,他在心里应下了:带我回家吧,陆随。
未醒将醒
骤雨初歇,天边挂起了一道淡淡的虹。
日光透过云层,恰好洒进那扇木窗。一缕斜阳悄然落在床榻上那人的脸上,竟给楚荆那苍白如纸的面容增添了一丝血色。
刚结束了一场演习,陆随满身混着泥沙和汗水。这些日子已算难得的平静,陆随迅速浏览完各地传来的情报,向副将简单嘱咐一番,交代完军令,立刻三步并作两步朝后院跑去。
刚要推门进去,陆随看到自己满手泥沙,又回到院前等不及吩咐下去,自行打了一桶井水。
此地四季多起风沙,楚荆一向爱干净,他这屋和药庐一向被打扫得一尘不染。
陆随脱下沉重的盔甲,囫囵将自己冲洗一番,还难得细心地洗净了手和脸上的灰尘,才敢推门进去。
屋里弥漫着浓重的药香,都是为了治疗楚荆的伤势而熬制的,久而久之,从连楚荆身上换下的衣物也总有一股久久不散的药味。
床上的人仍旧是不变的睡姿,呼吸均匀却总显微弱,算算日子,已经是楚荆昏睡的第三十日了。
脸上的伤痕已经消散,唯有眉骨处留下一道细长的疤,得仔细瞧才能看出来。楚荆总是一副斯文相,眉骨的疤痕与之格格不入,就像循规蹈矩的书生偷干了坏事一样。
仔细想想,他可不是那些因循守旧空谈误国的腐儒,怕是再也找不到比他更胆大的人了。
陆随放轻动作走到床边,熟练地抱起楚荆,将他身上的衣物一一解开。
那些触目惊心的致命伤都在后背,起初全是本就伤势未痊愈的陆随衣不解带地照顾,幸好最险的几日已经过了,陆随才放心让别人插手。
伤口终于结痂了,陆随先是轻轻涂了一层药膏,见楚荆没有抽痛的反应,终于松了一口气。
“你也在。”又有一人进来。
徐大夫早就见怪不怪一个统领西北军的主帅来得比自己还勤,他例行瞧了一眼,道:“这疤快生好了,以后就不用上药了。只是扎亚台为人阴毒,用的不是寻常的哑药,他这嗓子一时半会儿好不了,我只能四处探听些方子,姑且先治着试试效果。”
这是何等的恼羞成怒,败于楚荆的计谋,竟想出把人毒哑的法子,让他再也发不出声。
陆随把手中的药瓶放在一旁,问道:“徐大夫,亦安何时才能醒来?”
“气息平稳,只是重伤一场,身体尚处于虚弱状态,意识混沌,再过些时日罢。”
徐大夫面上不显,心里不知叹了几回气,病情最危险那几日,一把年纪通宵熬白了一半胡子也要亲自给楚荆熬药。
当年楚亦安一声不吭地离开,不仅是陆随,真心视他为徒的徐大夫也气了许多年。多年后回来再次见到自己这傻徒弟竟被折磨成这份模样,那些积攒了十几年的埋怨全都烟消云散了。
“他这腿伤还算小事,不至于伤筋动骨,但老夫记得我徒弟十三年前就受过一次腿伤,只怕会留下后遗症,日后阴雨天膝盖泛疼是难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