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锡眼神闪躲,一抬头又看见楚荆那双充满了嘲讽的眼睛紧盯着他,似乎要将他看穿。明明楚荆双唇紧闭,李锡却仿佛听见他说,若不是你当初一意孤行,用兵不当,怎会让京军险些覆灭,令大昭陷入内忧外患的境地?
李锡只觉喉咙发紧,再也说不出半句话来,只想逃离这个充满阴谋算计的地方。
楚荆却已经垂下视线,再也不屑去看他。他手臂动了动,仿佛一只木偶,不擅长地指挥着四肢,缓缓从稻草堆里翻出了一片破布。
那破布是从他破烂不堪的衣物上撕下,上面是不知何时偷偷写下的血书。
黑红的字迹,每一笔都是他亲手写下的“罪状”。
每一句都是他的叛国投敌,扎亚台为了入主中原,夺得皇位的利诱和承诺。
沉重的镣铐让楚荆已经无力站起,他往前爬了几步,把认罪书交到李锡手里,完成了最后一件事,终于昏死过去。
带你回家
一只茶碗在歪歪斜斜的桌上滚了两下,摔在地上成了碎片。
“哎哎!走路不长眼呐!”店小二抬头冲街上的人骂道,声音却被淹没在人声鼎沸之中。
朱门的暗红似要滴血,青石板的路面反射着刺眼的光。京城百姓避之不及的大理寺今日却门庭若市,汹涌的人群围在两侧探头探脑得看热闹,以至于门前那家早食摊贩的桌椅都被挤到了一旁,掀翻了好几张。
掌柜被这股突如其来的骚乱惊得探出头来,“这大理寺门前到底在搞什么鬼?今日这么多人?”
小二忙不迭地把桌椅碗筷都收好,带回了一耳朵消息,说道:“今天有人要被斩首。”
掌柜知这小二话只说了一半,又问:“可有打听到是谁?”
小二摇了摇头,感叹道:“这人,你我都认识。”
掌柜更好奇了:“谁?”
小二声音更低了:“楚荆,之前的楚大人。”
掌柜满脸难以置信,说:“怎么会是他?他不是前大理寺卿吗?”
“您没听说么,有传言说他成了卖国贼,险些害死镇北将军,还放走了那个北狄人。”
“会不会是谣言啊?”掌柜摇了摇头,手里还掂着几两碎银,这生意是越发难做了,“楚大人怎么可能干出这等事儿来?自从大理寺换了个掌事的,隔三差五就变着花样来收保护费,就爱逮着咱们这些小民盘剥,从前这楚大人可从没这样干过,这会怕不是被冤枉了。”
“这话可不兴说,”小二忙把他拉回屋里,生怕周围人听见了,“我刚才都看见是胡公公的轿子,这不还是皇上的旨意。”
大街上又起了骚乱,两人止住了话匣,齐齐往外看。
一辆破旧的牢车被狱卒缓缓推出,血人般的楚荆唯有脸上是苍白的,碎发挡住了双目,阴暗的地牢中不知时日,躺了许久的楚荆用最后一丝力气,勉强坐起,半倚在木栏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