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还在下,大片大片的雪花,飘落至宁静的小院里,洛银河不禁看得有些痴迷了。他见那院里雪地平整,忍不住想去踩上一圈,脚刚跨出房门,便听李羡尘的声音响起,道:“伤好了?作死吗?”寻声望去,那人身披一袭绛红色的锦棉斗篷,擎着伞,脸色微愠,站在门廊不远处的雪中。公子只应见画,洛银河脑子里就是冒出这句诗来。他生得好看,玉立于这皓白一片中,便更好看了。李羡尘不知洛银河脑子里在想些什么,见他呆愣的看着自己,快步走到近前,问道:“疼了?”洛银河回了神,摇摇头,转身缓缓回了房间床上坐下,道:“在下这伤口,似是不怎么疼了。”“这是药力还在,过会儿药效退了,便会疼了。”李羡尘将手里拎着的一沓子书折放在桌上,淡淡的回答。就这样,他连办公务都在小院里,看护了洛银河四日。四日之后,积雪消融,洛银河伤情渐缓,二人才和添宇一同回了将军府。经过四日与李羡尘朝夕相对的日子,洛银河如今回到将军府自己的房里,有自己的空间的感觉,实在是太妙了,回想那四日,连出个虚恭都要躲躲藏藏……他四仰八叉的躺在自己床上,忽然有些想念公寓里的大床,也不知何日能再与它亲密接触。接下来的几日意料之外的平静,周凭的事件,以尸体不翼而飞断了线索,公主被皇上在灵懿殿禁了足,原因虽未对外言明,但想来与她夜袭将军府绑走洛银河一事有关。这事是李羡尘密奏的,皇上知道后表现得极为恼怒,他知道自己女儿恣意,却未想到她能妄为至此。皇家年记中驸马被一笔抹去的事实因果,皇上心知肚明,他看重洛银河,不希望他如同当年的姜图那般,命丧女儿之手。此次禁足公主,便是敲打她一二。而洛银河与李羡尘也都知道,这两件事情的矛头虽然都是冲着洛银河,暗里却是直指将军府,平静只是暂时的。自从皇上知道洛银河伤了,便三天两头的询问伤情,指派了御医前来诊治,最后更是亲自带着名贵的伤药、补品亲临将军府探望,这下可是如同向将军府扔了一颗炸雷。第二日散了朝会,李羡尘回府一头扎进书房里,午膳晚膳都没吃,添宇无奈,只得来找洛银河。华灯初上,洛银河扣门,道:“将军,在下洛银河……”他话未说完,门里李羡尘便低声应道:“进来吧。”屋内昏暗,将军没点灯,只依稀瞧见,他坐在书案后面,好像就只是在那里坐着。洛银河燃起烛台上的蜡烛,从食盒里端出鸡蓉百合粥,放在李羡尘面前。李羡尘并没理会那碗粥,抬眼看着洛银河,定定的看了他半晌,才开口问道:“洛先生愿意入朝为官吗?”“不愿意。”洛银河想都没想,便答了。他躲那皇帝一家子还唯恐不及,让他入朝为官,除非他也疯了。李羡尘没想到他回绝得这样快,摇头笑了笑,端起粥碗,慢慢的吃着。他有些自嘲,皇上亲探将军府上的一个幕僚,这事闻所未闻,今日就已经在朝中传遍了。上朝时,皇上更隐晦提议要洛银河补位当朝太常寺卿……自己的幕僚能入朝与自己相辅相成,本该是好事,但他偏偏高兴不起来。若是洛银河做了太常卿,便会搬出将军府,他不愿意。这等理由,李羡尘自己都觉得荒唐。从前他只觉得与洛银河如莫逆知己,近日来对这洛先生,生出一种难舍的牵挂,那日见他被公主伤的严重,自己鬼使神差的只想守着他。原因为何?李羡尘没想明白。他只知道,入朝为官的事情被洛银河一口回绝,他的心情就一下子晴朗起来了。表情微妙的变化,自然逃不过洛银河的眼睛。他心里寻思,难不成如今李羡尘依旧担心自己当他的将军府是仕途的跳板吗?按理来说,不该呀。“将军何事不快?”这种时候,不如快刀斩乱麻,直接问。李羡尘被问住了,沉吟片刻,他道:“皇上昨日来探望先生的事情,今日传遍朝野,先生近日风头太盛,只怕……名高引谤。”就这……?想也知道是搪塞。——————————转眼年关将至,年关宮宴盛大,皇上圣旨至建策上将军府,邀将军幕僚洛银河一同赴宴。当日一早,添宇便敲了洛银河的门,手托着一只朱漆盘子,身后跟着两个小丫头,添宇道:“今日宮宴,先生可不能穿着太过随意了。”洛银河却觉得,木秀于林,大可不必,今日自己就去做那些参天巨树下的一株狗尾巴草就好,最好让那些权臣们觉得他成不得大气,皇上看重,不过是一时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