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羡尘瞥了他一眼,他当然极为识相的闭了嘴。可不是吗,将军何尝不知,今日洛先生将这事情了结得极为漂亮。无论他是临时应变,还是早有筹谋……他之所以罚他跪,是因为他擅自做主,全然不记得二人的筹谋,事情了结之后,更是半句解释都没有,回府路上坐在车驾中,全程看着窗外的风景,不知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做事没交代,哪里有半分幕僚的样子?眼光转到洛银河脸上。那人就静静的躺在雨中,脸色惨淡,许是他闭着眼睛,素来骨子里难以捉摸的气韵被藏匿得很干净,只剩下几分书卷气,若不是淋了雨显得狼狈,当真有些恬淡好看。他浑身都湿透了,手臂上的伤好似又渗了血……怪可怜的,经不起折腾。李羡尘叹了口气。洛银河便觉得自己被两个人架起来了,那二人将他小心翼翼的扶回卧房,帮他擦干头发身子,换上一身干衣服,才将他安置在床榻之上。洛银河从未被人这样伺候过,有些难为情,但他如今打定了主意,情况未明之前,多看少说,便生生的装晕到底。他安静的躺在床上,不知是谁的手在他额头上轻轻贴附了片刻,那手很干燥,微微有些凉。“传府医来好生瞧瞧,若是不妥,再来报我。”是李羡尘的声音。说罢,他离开了。又待少许时候,洛银河觉得装得差不多了,缓缓睁了眼睛。入眼一片柔和的烛火光亮,刚刚监刑的家丁,坐在不远处。他眼见洛银河醒了,起身上前来,关切道:“洛先生醒了,刚才将军来看过先生,府医片刻就到,先生喝口粥吧。”方才雨夜天黑,不得观瞧,这会儿才瞧清,这家丁也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脸上还带着稚气。洛银河起身,吃着温热的米粥,正想打量一番屋里的陈设,门开了。府医见到那年轻的家丁,神色有些诧异,道:“添宇,你怎么在这?”那家丁答道:“将军交代我好生看顾洛先生,周大夫快给瞧瞧吧。”添宇……洛银河记得这个名字。他是李羡尘的贴身书童,一直在将军身侧伺候服侍。李羡尘让他留在自己身旁,当真算是对自己青眼了。周府医一面摸着洛银河的脉,一面捻着胡子。不用他说,洛银河都知道如今的状况,气血不足,淋雨受寒呗。周府医给洛银河换药包扎,他一直闭口不言,默默的做着本分的活计,直到看到洛银河手臂上的伤口,终于忍不住道:“洛先生怎么对自己下如此狠手……”处理完伤口,他闲下来了,右手指腹轻轻的摩挲着自己左手的食指关节。洛银河也不知道,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化人,今日手里接了侍卫的配刀,却莫名觉得有股熟悉之感,好似比平日在家切菜用的菜刀还顺手。周府医见他不答,叹了口气,继续道:“家侄朗风与先生同为将军的幕僚,对先生仰慕之极,如今等在门外廊下,老夫现在去给先生煎药,先生若是还有气力,让朗风与先生闲话几句,解解无聊吧。”朗风,周朗风?这名字洛银河没什么印象。他正想拒绝,添宇却在一旁道:“也好,让朗风来陪洛先生稍待片刻,我去将先生的情况回了将军。”说着,他意味深长的看了洛银河一眼,又补充道,“刚才将军听闻洛先生晕在冷雨里,茶杯都险些没放稳,便急着前来了,他心里定然是关心先生的病况。”这两句话,洛银河确定了两个信息。第一,同为幕僚,添宇称他为先生,却直呼朗风大名,可见他在将军府中地位尚可。第二,李羡尘若是如此关切他,书里所写,他最后被人攀诬与李羡尘断袖,虽然李羡尘力证二人青白,但他终是郁愤自戕,八成是因为有人红眼他得将军看重。身为心理学者,自戕是定然不会的,但这叫什么事?快让我回去吧……——————————周朗风一进屋子,脸上便自挂着一股让人如沐春风的笑意。他很年轻,只二十出头的样子,这样的年纪便能到建策上将军府上做幕僚,如果不是他的府医叔叔有通神之能,便是他当真有些本事。“洛老师,晚生能称呼先生洛老师吗?”周朗风见到洛银河,便一副极为崇拜的模样。他不等洛银河回答,就上前极为关心的探问洛银河的伤势。那关切之情太甚……让洛银河觉得,若非这孩子当真将他如贤德大能般崇敬,便是别有心思。毕竟,在小说中,洛银河是个宽厚之人,却惨遭诸般排挤攀诬,多留个心眼没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