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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血色夕阳（第1页）

十年前的清明节。傍晚6:02，广贸大厦旁的交叉路口，一辆大货车与两辆私家车相撞，一辆私家车没有载客，司机当场死亡。另一辆私家车里面有一家三口，爸爸在开车，事故发生时，眼看即将与大货车撞在一起，妈妈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女儿，女儿小小的身躯，被妈妈护得严严实实。西边如血的残阳，铺满大半片天空。商场里陆陆续续出来的人，第一眼就会望向天边，两三个人在广场的不同角度，举起相机，拍下绝美的夕阳，这是这个月里夕阳最美的一次。突然之间，十字路口发出巨大声响，血色夕阳仿佛将红色炸开般，跟着颤动，拿着相机采风的人，须臾间将相机调换方向，拍下不远处相撞的一幕。屏幕里，血色一片，路上的血液与夕阳挥映。摄影着心凝固了般，看着手机里的两张图片对比，满心悲伤与惆怅。红色是美的，也可能是残忍的。第二天新闻报道了这起重大事故，三死一伤，唯一活着的，是那个被母亲护住身躯的小女孩，小女孩眼睛又黑又亮，长相可爱，像洋娃娃似的。这个世上，发生着无数由喜转悲的刹那。……“不能因为被命运背叛过一次，就将未来所有美好和希望丢进深海里，只握着生命那根细绳晃晃荡荡苟且一生。”“如果可以，就去勇敢踏入那条洒满憧憬的路途。”一高一矮两个黑影，坐在夕阳下的长椅上，仰头望着天边。……米情额头布满细汗，耳边回响厉夕岩小时候的声音，梦里两个场景，都有夕阳为伴。她的大脑要炸开似的，转而到了下一幕，夕阳静好，男孩像在念诗，又像在表达自己。随着雷声轰隆隆穿透窗户，传入她的耳畔，她猛地从梦中惊醒。米情大口喘气，坐在床上出神，灵魂似游于虚幻中，久久无法平静。每年即将到清明节的那段时间里，她都会连续做噩梦，直到清明节结束才会好。米情虽天性乐观，但这件事是她无法释怀的，她接受，但没办法释怀。她看了眼时间，凌晨两点。缓过神，她重新躺好试图入睡。不能因为被命运背叛过一次，就将未来所有美好和希望丢进深海里，只握着生命那根细绳晃晃荡荡苟且一生。勇敢踏入那条洒满憧憬的路途……她的脑中回想这段话，心里好像有了某种安慰，舒服了一点，渐渐有了睡意。一直搞不懂，厉夕岩是怎么从小就能说出这些话的，也许是从哪里看见的。慢慢长大后，他悟性本来就好，会把这些感受写进歌词里。小时候她不理解，但她记忆力好，将这话记下了，越长大，越能有所感触，她是要往前走的，只不过，还不能完全做到而已。接下来这些天，离清明节越近，她睡眠越差，经常半夜惊醒。距离清明节还有一周时，她每天晚上都能收到厉夕岩发来的晚安，几乎是在她惊醒前几分钟，很守时发来信息。刚开始她也回复晚安，后来实在睡不着，深夜里，黑乎乎一片，她瞪着眼睛望着天花板，心里难受，忍不住跑去厉夕岩那里睡了两晚，清明节前两天才自己回来睡。米情这半个脸色都很差，米丽芬给她做了很多好吃的补身体，平日里随意提米情爸爸妈妈都没什么顾及，只有清明节这几天，她不敢多提。米情很反常地大口吃饭，把好吃的饭菜往嘴里放，比划着说：“姑姑，帮我装一份午饭吧，我带走。”米丽芬见她好像没什么事，放心了许多，“诶，好，姑姑给你多装一些。”米丽芬和沈健这几天在家里陪米情的时间很多，打算一直到扫墓结束，都一直在家里陪着她，米情吃完饭，抬头看着姑姑，表情除了有些暗淡，没什么异样，她说：“姑姑，清明节那天，扫墓几点去？”米丽芬看见她主动提这事，心放下了很多，“不急，傍晚那阵去，白天在家好好休息，傍晚那段时间天气好，听天气预报说白天和晚上都要下雨。”米情微微点了点头，拎起装好的保温饭盒，去上学了。她也没什么食欲，这盒饭给厉夕岩带去吃的。上学路上，厉夕岩一直逗她开心，趁着红绿灯等待的时间，回过身掐她的脸，弄得她有那么几个瞬间，只顾着炸毛，忘了清明节这事。-清明节学校放三天假，学生们欢呼雀跃，计划着如何过三天假期。大大小小的店里开始搞活动，商场里挂上打折的牌子，娱乐场所招了很多兼职，准备迎接节假日消费者。清明节这天，厉夕岩起得很早，天刚微微亮。他将事先准备好的东西装进书包里，在空荡寂静的清晨，天刚微微亮，就出了门。他来到一片墓地上，两个墓碑挨在一起，上面是他爸爸和奶奶的照片。他倒好白酒，将花束和食物摆到墓碑前面，脸色黯淡低沉，眼睛如深深地漩涡，能将周围一切吞没，他没有哭，只是眼眶微微温热。他给奶奶磕了几个头，然后到旁边看着父亲的脸，没有言语。半晌，他从口袋里拿出一部老式手机，手机开着机，电量充足。厉夕岩看着手机，渐渐地，眼眶湿润了些许，“爸，我不想再等了，您放心，我现在过得还行，您儿子成年了，能养活自己，那几年，再难我也走过来了。就算她回来，我也不需要了，更何况……”他哽咽，将头歪向别处，眼角划过两行泪，微风吹走了几滴泪珠，他吸了吸鼻子，将头转过来。“更何况，她不会回来了。”厉夕岩犹豫了很久，按下关机键，找到附近一棵树下，将手机埋在了树下。太阳升得高了些，温和的微风开始呼啸，变得凌厉，一片乌云遮住了阳光，树干上靠着个人，没把呼啸的冷风当回事，他把头埋在臂弯，身体在颤抖，颤抖了好久，好像哭了很久，他缓缓站起。似是下了某种决心，他目光坚定如炬，残光闪烁，头也不回地走了。只要是人，都会痛苦，会迷茫，会困惑，会埋怨……他也一样。在荆棘中走过，即便会迷惘，也只愿往前走。：（）无声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