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今夜注定有人无眠。
阴怀江躺在床上,睁着眼透过纱窗看着屋外那弯残月,清冷的月光洒在脸上,本就寡淡的脸更没了一丝人情味,活脱脱一个冰冷的厌世鬼。
他一遍遍回想着禁地里发生的事情,还有这些日子在碎星阁里的所见所闻。
他几乎可以确定,李莫萧藏了一个天大的秘密,而涂山月就是那个秘密的关键。
对于这个秘密,阴怀江心里隐约有一个猜测,不过他并不打算现在就告诉涂山月,毕竟一旦秘密揭晓,涂山月就再不能是现在的涂山月了。
只是……真到了那个时候,涂山月能承受的了吗?
涂山月枕着清香的绒枕睡得正好,鼻尖却突然嗅到一阵淡淡的血腥味。
手下软糯的绒毯变得粘稠湿润,意识还在混沌中尚未清醒,耳中又传来了忽远忽近的凄嚎。
空气中的血腥已经浓得快滴血,一声尖利的嘶吼猛地震碎耳膜。
涂山月卒然睁眼,一盏闪着幽暗绿光的白烛出现在视野中。
不是在房间。
涂山月意识到眼前的异常,后背吹来一阵冷风,刺骨的冰寒穿透棉布浸入骨髓,空旷的暗室中跪坐在地的小小身影禁不住发起抖来。
当他下意识双手抱胸取暖时才发现,自己的手臂竟然短了一大截。
不对。
他低头看了看,不仅是手臂,他整个人都缩小了,他的身体变回了六岁时的模样。
又是在做梦吗?
涂山月拧着眉,狠心在手臂上掐了一下。
很好,不会痛,那必定就是在做梦了。
他心下稍安,不再管冻得快发僵的身体,两只小短手撑着地,从地上爬起来,开始观察这间暗室,脑中搜寻着与之相关的记忆。
这是一间宽敞的壁室,四面不见光,唯有墙角立着的四根巨大的白烛闪着幽幽绿光。
凄厉瘆人的惨叫从墙后传来,整间屋子都被浓郁的血腥和妖气填满。
涂山月其实很难从这样熟悉的场景中找出脑海里存留的记忆与之对应,毕竟在他八岁之前每天都能见到这样的场面。
或许今晚的这个梦也和之前一样,仅仅只是他在这座无人的禁塔中待到天明,可能什么也不会发生。
不过,等后方的石墙发出震人的开合声响后,涂山月就意识到今晚梦中的自己可能并不会那么好过了。
果然,石墙后出现了一个身着赤金、鹤发童颜的人。
李莫萧一脸漠然的走进那只小小的人儿,亮出手中闪着寒芒的短匕,戴着虚伪的假面对他伸出了手。
“乖徒儿,把手给我。”那张假面上露出了一个更假的笑。
他强硬地扯开孩童左臂的衣袖,在那张白滑的皮肤上划开一道深深的口子。
原来是那日。
涂山月此时神思仿佛被手腕上的疼痛撕成了两半,一半是六岁时的小娃娃,正因为第一次被自己的师尊取血疼得哇哇大哭,另一半则是落入梦境的成年涂山月,正冷眼旁观地猜着李莫萧此举的动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