蝙蝠捂住嘴,雨声奇迹般消失了,她只能听到夭华的哭声,积聚了数十年的情感一瞬爆发!“……不要哭。”夭华一步往前,投进折弥怀里:“姑姑……姑姑……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自私,明明捡了我,却从不好好待我……”折弥沉默着,终而凑到夭华耳边轻声道:“我方才,也坏了界规……嗜杀。”能不能……让我跟着你……枯枝割裂了天际,分成一格一格,从折弥的位置看去,是深沉隐晦的暗。红衣鬼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折弥想起了夭华。那次之后她真的开始学习怎样好好对待夭华,但是先天养分不足的花,后天再经由不善饲花的人照料,不论怎样弥补总还是会有言之不尽的遗憾,以至最终事态朝着不可控制的一端发展而去。夭华是她养大的孩子,有过这样一个孩子之后,她已经没有可能再接纳另一个了。也并不是逃避或胆怯,而是心力早已耗尽。想起夭华,再想起归迟,就只会觉得这一切都可笑地令人发狂。“折弥。”魑魅无声无息停在她身后,折弥侧首,他迎前一步与她并肩而立。他也看向枯萎的桃枝,沉吟片刻才开口询问:“凤幼……”“凤幼很好。”“我的意思是你是否会让他——”“恢复上一世的记忆?”不待他说完折弥就接口说了下去,魑魅踮着脚尖腼腆地“嗯”了声,折弥毫不犹豫道:“不会。”不是想欺瞒她,而是有些记忆,遗失比记得更有意义。她已经退出了,就没有再牵扯进来的必要。魑魅松了口气,折弥扬眉看他,他尴尬地笑笑,避开她的视线。谁都没有再开口,就这样静静看着夜色里的桃树,直到折弥想离开,魑魅突兀地跟在她身后走了几步。“还有事?”“不、不是……是……”折弥转过身,见魑魅欲言又止的样子,便耐心地等着他开口。“我……”魑魅把手负向后背,半低着头,折弥看不清他的面容,更无法忖度他有些什么难言之欲。“我没有和任何人说过……只是今天,现在……我想告诉你,很多很多事情……宫主把凤幼带来绛灵宫的时候,我开始是很无所谓的,我……我平时比较寡言,和她的接触也并不多,但是我起码知道,她和宫主之间……”开头说起来似乎很艰难,折弥没有打断他,只是平和地听着,她的平和似感染到了魑魅,顺着话头他越说越流畅:“……那次我真的很生气,气疯了,倾尽全力与她打斗,却在最后一招要伤到她时鬼使神差地移偏了剑锋,倒让她瞅出这个空子,击落了我的剑……那次之后我有几十年没有和她说过话,我不会表达自己,只是,那时候我才理清,我气地并不是她侵犯了我的女人或者败在她手下,而是,我那个平庸无脑除了身体一无所有的女人可以拥有她,哪怕只是短暂的一夜,可是我却永远不可以……呵呵,我杀了那个不值一提的女人,凤幼以为我是记仇不能接受背叛,那么我就如他所想,再也没有找过别的任何人。”他说着,语气间并感受不到任何怨怼,相反的,后来还露出一丝难得的笑容:“……我选择用那样的方式注视她,她到上一世结束都不明白我的心意,不过这也正是我要的。我看的清楚她在宫主面前的强颜欢笑,我帮不了她,但是起码我能保证她在我这里,不用感受到这份负累的感情,没有压地无法呼吸的痛感更没有想要逃离的厌烦——她一直认为我小心眼地记着仇而对我始终带着一点点愧疚啊……所以这一世,即使成了人,即使不认识我,能活着,没有伤痛地活着,我很感激……折弥,我没有做错对不对?”他抛弃了凤幼会爱上自己的可能性,虽然这样的可能过于渺小。他过早地建造出一处空房,躲在里头,压抑着自己的本性只为了可以给凤幼一个自在的相处环境。他也许从未有把凤幼从莲姬的泥淖里拉出来的念头,他这样消极地经营着,妨如行走在白夜里,虽然亮,但那只是自己虚构出的日光,再明亮,也温暖不了。魑魅长长吁出一口气,又有些不好意思,木讷地挠着后脑看向折弥。折弥想起当时凤幼带她们来绛灵宫时特意去取魑魅的锈剑,迎风说的那句“魑魅为了它见我一次扁一次,次次心狠手辣”有些恍然,对着魑魅希冀的眼神,她“嗯”了声。得到折弥的答案,魑魅欣慰地离开了。折弥站在夜色笼罩的绛灵宫里,廊下飘摇的红色灯笼见证过多少形式不同本质却都被称为“爱情”的事物?压抑的隐忍的苦涩的荒谬的……各式各样,唯独缺了幸福与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