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喃喃说道:“这么多年了,我依旧清晰地记得他们是如何被折磨而死,记得他们濒死前的哭喊,可是……我却怎么都想不起他们的脸。”
“爹娘,妻子,我的孩子,”江如良苦笑声,“不知是不是怨我,现在连我的梦都不愿来。”
“人真的很可怕。”江如良注视着远处的那盏花灯,“时间一久,那些刻骨铭心的记忆也会在你不经意的时候渐渐淡忘。”
烬冶没有说话。
滋味无法言说,感受如出一辙。
“我曾发誓,要将风霖人千刀万剐。靠着这份血海深仇,我苟延残喘。”
“你看如今,”江如良道,“我们胜利了,复仇了,所爱之人却全都不在了。”余生便只能品尝越烧越烈的怒火与不甘,思念无孔不入,人生杳似萍浮。
“没有仇恨支撑的日子,好像,过得也没那么开心。”
江如良的花灯慢慢消失在河道尽头,再看不见了,他这才收回视线,落在烬冶腰间的长刀上。
准确点说,是在看那颗微微晃动的紫色石头。
“从阿雁那里过来的?”他问。烬冶点点头。
“他倒是个有趣的。”
“是啊。”
“你知道他喜欢你吗?”江如良弯起嘴角,想到他藏挂穗时笨拙滑稽的动作,笑道,“那张脸,真是什么心思都藏不住,太容易读懂了。”
烬冶默然不语。
江如良伸了个懒腰:“把他留在身边,你是想干什么?”
烬冶道:“我说了,只是看他可怜。”
“再可怜他,也没必要做到这种程度。一个小乞丐,又是个男人,口口声声对你说着喜欢,你将他留在身边,万一日后被你宠坏了,在你纳妃时一哭二闹三上吊,搞得鸡犬不宁,光是想想就够烦躁的。”
“你就该在他要离宫时放他离开,而不是千方百计哄他留下。觉得他可怜,你大可给他一笔钱财,让他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江如良靠在栏杆上,仰头望天:“我以为你只是玩玩,但好像并不是。”
“别告诉我,你是对他动了真心,真想要与他在一起?”
江如良离开了,最后那句话还在烬冶耳中回响。
“可是烬冶,你身处如今这个位置,能和谁厮守一生?”
夜风拂过,腰间挂穗叮呤叮呤,他抓过那颗晃动的紫石,不知怎的就想起层层白色纱幔下,那个满眼都是他的人。
笨拙的,磕磕巴巴地安慰着他,紧张得眼睫都在颤,却坚定不移地剖出一颗真心,毫不设防地捧到他面前。
“难过可以哭出来。”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阿雁会一直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