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家世子向来说风就是雨,翻脸比翻书还快,长命猜不透,也懒得去猜。到底跟着卫持见过大风大浪,对上卫骋忽然凌厉的目光,长命可比那群纨绔淡定多了。他大咧咧站起来收拾东西,简单朝卫骋行礼过后走到第一排,把笔墨纸砚重新铺排好,施施然在卫持身边坐下。卫持也不看他,歪着身子靠在椅背上,目光绕过山水屏风挑衅似的看向隔壁最后一排。尘埃落定,安宁望着卫骏英挺的背影继续犯花痴,他刚才敢于直面卫持,简直帅呆了。知道卫持在看她,安宁也浑不在意。反正他晓得自己心仪卫骏。卫骏坐得笔直,心中气愤卫骋关键时刻的背叛,但他仍能感受到背后炙热的目光。卫骏生母曾是先帝宠妃,姝色无双,他虽更肖先帝却也继承了生母昳丽的眉眼,再加上刻意养成的温雅气质,更显出尘。有人看他不奇怪,但卫持刚才的表现很奇怪。薛家富可敌国,又因族中无人为官,孤儿寡母极好摆布,相当于一笔无主的大财。这时候送女入宫,肯定也存了攀附权贵的心思。卫持背靠安国公府,坐拥金山银山,并不缺钱。其他公府世子多是纨绔,入不了薛家人的眼。比来比去,自然他最合适。这也很好地解释了薛宝儿为何会千方百计接近他,勾引他,暗送秋波,甚至投怀送抱。卫持并不缺钱,也无所谓薛家的支持,这样做无非就是见不得有人喜欢他,见不得他好。可既然薛家选中的目标是他,想要投靠的人也是他,又岂是换个座位能改变的?卫持此举,真是幼稚又可笑!想到这里,卫骏轻轻勾了勾唇角,侧目看向卫持,果见他一脸落寞,活像被抢了玩具的小孩子。感受到卫骏投来的属于胜利者的目光,卫持哼笑,示意他往后看。卫骏胜券在握,扭头一看,笑意瞬间凝固。只见安宁郡主惊慌失措地收回目光,垂着头满脸通红,而坐在她旁边的薛赞善却在看……卫骋。没错,就是卫骋。难道……她刻意的接近、取悦,都是为了博取卫骋的关注?想起最近这几日她似乎总在卫骋面前晃悠,卫骏心凉半截。卫骋就是个傻子,薛家也太没眼光了!折扇尖在他眼前欠揍地晃了晃,听卫持嘲讽道:“哎呀,生意人就是生意人,还知道货比三家,薛家这小姑娘可比安宁有眼光多了。”卫骏:“……”谁不知道忠顺王与安国公在军中时便交情莫逆,九王之乱时又一同支持当今,合穿一条裤子都嫌肥!如今皇帝病重,膝下无子,他与卫持早晚要对上,所以从来没关注过安宁,更没想过安宁会关注自己。太傅被内侍扶进课堂的时候,卫骏的脑子还是懵的,太傅看了他一眼,又看卫持,笑着问:“你搬回来了?”卫持笑回:“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想离太傅近些,方便聆听教诲。”明知是奉承话,太傅还是笑得有牙没眼,连说了三声好,竟是半个字没提被挤走的卫骋。卫骋心里很不是滋味,那个位置曾经属于卫持不假,可他也在那里坐了好几年,如今换了人太傅看都没看自己一眼,仿佛他是透明的。也对,从小到大,他样样不如人,走到哪里都是小透明。迫切想要寻找存在感,下意识又看向隔壁,果然见小瓷娃娃也在看他,他朝她笑笑,她也朝他笑,笑容真挚甜美,令人忘忧。然后安宁也朝这边看过来,卫骋吓了一跳,赶紧把头转正装作若无其事。等他鼓起勇气再朝那边看过去的时候,却见小瓷娃娃正在教安宁写字,老师教得认真,学生也学得认真,竟是没人发现他偷窥了许久。安宁原本大字不识一个,听说如今能读三字经,还会写。太傅知道了也很高兴,当众夸奖她,还说不论男女都应该多读书。一个小女子都这样努力,他堂堂七尺男儿又有什么理由躲在后排睡觉,荒废学业呢?到此刻,他才明白,卫骏、卫持之所以得太傅青眼,就是因为博学多才。而自己透明人的尴尬地位,也是因为不学无术,自找的。于是下午整堂课,前排激烈论辩,后排睡倒大半,卫骋一直在认真看书。在他不注意的时候,太傅朝这边看过来,满意地点点头。一个时辰后,太傅照常因体力不支被内侍扶出课堂,薛宝儿忙着收拾书和学具,余光瞥见隔壁有人朝这边走过来,抬头一看竟然是卫骋。卫骋微红着脸,没头没脑丢下一句多谢,转身往回走,不想与紧跟上来的吉祥撞了个满怀。吉祥被撞得身子一歪,书箱侧翻,里面的东西稀里哗啦掉了一地,别的还好,只砚台落地摔成了几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