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前不是一直自己动手吗?气氛有点不对,冯敏很快反应过来,放下毛巾便打算过去,翠雯先她一步走过去,“姨娘先擦头发吧,奴婢来就好了。”
翠雯在冯敏屋里发号施令惯了,有东院撑腰,底下丫头婆子不敢不服,柳嫣极少过来,少数几次踏足西院,翠雯还不是敢当面抢白冯敏,自作主张,这在她,已成了习惯,冯敏又从来不曾制止半分。这是第一次,当着蔡玠的面,翠雯失态了。
陌生的脂粉味冲进呼吸,蔡玠看看冯敏还在滴水的头发,已经快将单薄的衣裳洇,忍住了没说什么,等翠雯帮忙宽了外衣,他转身自己换了里面的衣裳。
想到冯敏回娘家竟无只言片语留给他,心里觉得不舒服,又不好将这点小事表现出来,坐在屋里跟尊大佛似的沉默不语,等着她自己打破僵局,偏生冯敏竟还觉得他低气压的莫名其妙,不敢过多动作。
两个人一人占着炕桌一边,各想各的事,谁也不开口。近在咫尺,互相之间却无言语,蔡玠那口气越憋越恼,越想心里越不舒坦。这时,翠雯端了两杯茶上来,先给蔡玠奉上一杯,含情的眼神摇摇递来。蔡玠抬眼扫见,顿时没了心情去接。
翠雯毫无所觉,想到刚刚帮大爷换衣裳没有被拒绝,这两冯敏不在,大爷却来了好几次,虽只看了屋里一眼就走,到底有亲近的可能,想到自己已经十八,再没有机会等待,那种急切在良好的状况下将希望膨胀,她便忍不住眼含仰慕,忽对上主子冷酷的眼神,吓得手一抖,杯子一歪,一杯热茶倒在蔡玠刚换好的衣裳上。
蔡玠本就心里不舒坦,又遇上个歪心思的丫头,冯敏还一副壁上观的样子,别提都怄,冷脸道:“你就是这么伺候的?几年的规矩都忘了,自己回去吧。”
是回去,不是出去,回哪去?一般这个话就是爹妈领回去,不准再进内院的意思。翠雯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失误换来这么严重的后果,一时愣住了,不敢置信,“大爷?”
冯敏也忘了言语,没给她们反应的机会,蔡玠朝外面招呼了一声,两个婆子便进来,将翠雯半扶半拉拽起来,不过没有急着走,是等示下的意思,蔡玠冷淡道:“翠雯年纪大了,交给她爹妈去配人,别耽误了。”
翠雯哇一声就要哭出来,被眼疾手快的婆子捂住了嘴,架着下去了。屋里霎时安静下来,冯敏忐忑地站起来,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了,蔡玠在生气,不然凭着翠雯在东院伺候了几年的体面,怎么也不至于就这么撵出去。
而且,她周旋了这么久,被他一句话就解决,还有点没反应过来。冯敏犹豫着,重新倒了一杯茶,慢慢放在他手边,没有动,她轻轻推着杯子往他手边移了一点,软着声音劝道:“大爷,喝杯茶吧。”
蔡玠随手翻著书,撩起眼皮,冷淡地扫了她一眼,没做声。
这是还没有消气,冯敏都没搞明白他在气什么,着实不知该从何下手,想到她娘惹爹生气时,就给爹做好吃的,此时又不合适。她思索着坐在他身边,从下往上观察他的脸色,她软白的一张漂亮面孔,嫣红的嘴唇水润,只想叫人吻下去。蔡玠忍不住喉间一滑,移开脸,将茶端起来喝了一口,“你要说什么?”
“翠雯向来还算稳重……”
“你要为她求情?”他面无表情,莫名的风暴在眼底聚集,胆大妄为的丫头不将她放在眼里,当着她的面作妖,他给她料理了,她还要求情?
东院以前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对比柳嫣的气急败坏,冯敏的淡然就格外刺眼。本是将翠雯撵出去出气的,结果更气了,蔡玠呼吸重了两分,眼看要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冯敏总算抓住了一点头绪,“不是,没有,我没有要求情。”
蔡玠已经站了起来,打算走了,冯敏怎么敢就叫他负气离开,跟着站起来,轻轻抓住他的手,想将他带着坐下。
僵持半晌,她的手迫不得已钻进他手心,做十指相扣状,“坐下说嘛,我没有要求情,她都当着我的面……我也不喜欢,不过看她平时还算规矩,又是奶奶的陪嫁丫头,不好说什么,你帮我解决麻烦,我怎么会不记你的好,反倒去给她求情呢?”
这丫头,气人的时候是真的像块石头,油盐不进,只要愿意哄人,百炼钢化为绕指柔的水磨功夫,又着实叫人受用,软软地依偎在他身边,半边身子靠着,低声细语的,如同温柔的春风,将人心口的那口郁气吹散。
原来她也不是不在乎。得到这个答案,蔡玠终于不再强着,跟着坐下来,冯敏一看有用,福至心灵,再接再厉,“那天本是想等你回来跟你说一声再回去,但离家好几个月,实在想我娘了,就没忍住先回去了。我一直记挂着,今天吃完午饭就连忙回来了,我跟我娘学了一道新菜,晚上我下厨去做?”
他给她一个‘这还差不多’的眼神,总算气顺了,心平气和再次捡起书,闲闲靠着看,一手握着她纤细的手腕,大拇指在手背上轻轻摩挲,“在家这几都干了些什么?”
看情况是哄好了,冯敏轻轻松一口气,想不到平常看似冰山一样冷的人,也并非表现的那么冷酷无情,一样听的进去软话好话。她不由会心一笑。
将吃里扒外的眼线解决掉,冯敏一下感觉轻松了不少,少了这个耳报神,东院便不能时时掌握她这边的情况,防止柳嫣再送个人过来,冯敏赶紧将春梅叫进屋里伺候,顺便在蔡玠跟前过了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