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斯楞急得跪在了沙砾上,磕得膝盖疼,他却面不改色道:“哈敦,求您了,完成他的心愿,保护好您自己吧。回到大清,就没人能伤害您了。”韫欢声音清越:“他又不是没的救了。我阿玛得过痘症,现在照样好了。我最讨厌他自作主张。”阿尔斯楞挠了挠后脑勺,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这两人,先前哈敦对于台吉的亲热一直不闻不问。现在这个时候,却都想着彼此。一个想让另一个远离痘症,安然回到自己的国家,一个却不愿意回了,只想守在他身边。他愣怔间,红日已经完全隐到山丘里,天色变成了幽幽的蓝色,披着一弯缺月和几颗星子。再抬眼一看,韫欢已经跑出了一段距离。他赶紧迈着步子去追。她这般念着台吉,台吉知道了也会开心吧。作者有话说:呜呜呜,最近被疫情害的,状态比较差,我会坚持日更的。星沉月落,暖日初升,春风拂面,微微熏人醉。韫欢理了理沾上了泥土和杂草的裙摆,站在了景晖的毡帐前。她擦了擦额头的汗,凝望着门帘。阿尔斯楞牵着被他刺伤的马走过来了,韫欢转身瞧了他一眼,见那马还流着血,便轻声道:“阿尔斯楞,你带它去疗伤。”阿尔斯楞拍了拍马儿,之后牵着马走了。两人没发出多大的动静,守在毡帐外的乌仁娜还是听见了一些,她揉了揉眼睛,站起身,看清了眼前人后,脸上一阵狂喜,韫欢却示意她噤声,她便赶紧捂住了嘴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退到了一边,给韫欢让出路来。毡帐里,景晖其实一宿没睡,知晓自己染上痘症后,他一直在与时间作斗争。昨日傍晚送走韫欢后,便一直在毡帐内处理公务,哪怕他不能逃过此劫,他也要保证自己部下的兄弟们有地方可以去。现在,他手里拿着绘着韫欢画像的通告,清朝的画师颇费了些心思,这幅画与她也有六分像了,但只画出了她的柔弱之感,没画出她柔弱外表下的坚韧。他抚着画像上的她,内心的思念和不舍涌到心上眉尖,终化作一声叹息。之后,他迅速将这张画像揉成一团,丢到了一侧染着的火盆里。雪白的纸触着烈火,很快化为灰烬。他再舍不得她,也不能留下这份证据。难得此次赛布言而有信,将证据送给了他,答应替他在大汗面前保守她的身份秘密。可他心里还是不放心,即便已经将她送走,他也不敢全然放松。许是有些疲乏了,许是痘症带来的不适感,他觉得脑袋里沉进了一块巨石似的,无比沉重,他便捶着额头,坐在了蒲团上。毡帐外有脚步声,越来越清晰。他觉得自己额头烫得厉害,意识也模糊起来,毡帐外的脚步声很熟悉,但一时的意识模糊令他无法清晰辨认出来这人是谁。他一手撑在了案几上,眼里泛着清寒的蓝光,冷冷对毡帐外道:“别进来,有什么事,就站在外面说。”声音坚强有力,让人听不出什么异常来。韫欢没有去掀开帘子,她站在原地攥紧了手,不动声色问里面的人:“绰罗斯景晖,你不让我进去吗?”声音清冽、坚韧,如春日伊犁河谷的杏花,轻盈地落在了他的心间。被窒息感和发热吞噬的意识再度清晰起来,景晖急得站起身,对毡帐外道:“乌仁娜,绑住她,送她回清朝去,别让她进来!”乌仁娜怔在原地,韫欢瞪了她一眼后,她后退了几步。其实她是故意送信给阿尔斯楞的,让哈敦知道台吉身染痘症,她肯定会义无反顾地赶回来。台吉身边有她陪着,兴许他还能撑过去。她实在不敢想象,如果绰罗斯部没有了这位大台吉,数支军队完全听从噶尔丹父子,于绰罗斯而言,将会是一场什么样的灾难。而且明明是心意想通的两个人,明明一方都想护着另一方,无论何事,都不该让他们分开。乌仁娜自觉地退到了一侧。韫欢矗立在原地,眸间清亮,声音清越:“阿晖,你听好,我心里有你,若是你今日还要执意赶我回大清,那我回去后,会立刻忘了你,永远忘了你,我就当没见过你这个人。”他们之间,是他先动心,他心仪她许久,这是她第一次明确说出心里有他。景晖心里酸甜酸甜的,一时竟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喜她终于放下两国之间的芥蒂,说出对自己的心意,忧心自己染上疫病,连是死是活都尚未可知,又如何能给她幸福。里面没有回应,韫欢便扬眸,接着诉说自己内心的情感:“阿晖,比其玛图海日太(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