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楚辞却再也没看到他脸上有笑容。高考前一个星期,整个年级放假三天,楚辞把宿舍里存的厚衣服全都打包,拖着行李箱走出宿舍大楼时她心中突然生出一种悲凉感。——她的青春要以这种惨烈的方式结束了。回去后林安然找她聊天,这是那件事过后林安然第一次主动和她说话。开场是尴尬又俗气的寒暄,楚辞心不在焉地回应着,脑袋里全是林琪红着眼睛和她说话的模样。她说:“楚辞,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林琪有时候很懦弱,懦弱地接受命运带给她的所有悲与喜,可是当命运对她最珍视的东西下手,她又比谁都坚强。楚辞想,林琪一定不会主动放弃,放弃她所珍视的青葱年代的爱情。果然,聊到最后林安然提起了林琪。他发了很长的一段话:“灯泡灭了,我仔细检查了下,钨丝并没有断。我重新按下开关,灯泡闪了两下又灭了。我问,你怎么了,不开心么。灯泡回答,等会儿,有个蛾子在窗外看我好久了。我说,那不挺好,有人看得上你。灯泡说,我不是火,别让她看错了,误了人一辈子。”楚辞在夜色里坐了很久,远处似乎传来知了的叫声,她恍然,原来夏天要来了啊。她重新打开手机,编辑文字:“你很好,林琪也很好,我们都要好好的。”林安然回她:“好。”高考如约而至,没有想象中的惊慌失措,甚至简单的像参加一场普通的月考。她被分在本校,和她在同一所学校的还有林琪。林琪瘦了很多,眼窝深陷,黑眼圈浓重,再也没有以前精神焕发的模样。考完语文中午休息,林琪回到原来的座位,问楚辞:“有没有想去的学校?”“x大。”楚辞不假思索,“如果去不了就到y大。x大个y大在同一个城市,但y大比x大低一个档次。即使如此,y大也是从前的楚辞想都不敢想的学校。“挺好的。”林琪笑笑,“说不定我也会去那里,离我们挺近的,回家方便。”楚辞点头。半晌林琪突然转头看向楚辞,她说:“我们会是永远的好朋友吗?”楚辞抿了下唇,“会。”六月二十号零点高考成绩查询通道开放,楚辞考了六百四十三分,生涯最高。陈伯高兴得整夜睡不着觉,翻着记账本盘算着该在院里摆上几桌酒席。楚辞不想打扰老人兴致,跟着他一块趴在桌上罗列客人名单和要准备的东西。楚辞认识的人不多,三两同学和院里的工作人员,倒是陈伯写了很多老友,他是真的高兴,拉着楚辞翻来覆去讲自己年轻时期的求学经历,讲到末尾伸出皱巴巴的手掌,感慨道:“我是真的老了啊。”岁月催人老,一转眼,当年的小不点都要去读大学了。接下来的几天陈伯都在忙着送请帖,采购物品,每逢遇到街坊邻居就停下来说道几句,那股高兴劲楚辞拉都拉不回来。离宴客日期只剩下三天,请柬已经全都发出去,陈伯却病了。老年人,向来都是病来如山倒。身体好时什么问题都没有,可一病什么问题都出来了。高血压,高血脂,心脏病……楚辞拿着化验单子手都在抖。她知道陈伯的身体状况在逐渐变差,也小心翼翼地听从医生的叮嘱安排生活饮食,可情况一直在朝坏的方向发展。主治医生还是上次那位,病情诊断出来的第一时间就找到了楚辞谈话。“以前每次出结果老陈都让我往好的方向跟你们说,但这次我不能答应他了。”医生指着化验单子,“他的身体必须要经过长时间的调养,不然只会往更严重的情况恶化,最严重的是心脏,他心梗病史已经有好几年了,这病好时跟没事一样,可一旦病发随时都有可能造成死亡。”“这次检查又出现了部分炎症,必要的话可能要进行一场手术。以老陈的性格肯定不会同意手术,所以只能从你这里下手。”医生看了眼安静的楚辞,声音严肃,“你是他最喜欢的孩子,这些年他完全把你当亲生孩子看待,你的一句话比我们这些老友的千句万句还要有用,孩子,去劝劝他吧。”楚辞的嘴唇抿得发白,脸更白,抬头时额头的汗水顺着脸颊滑到鼻尖,“我会劝他同意手术,医生,谢谢您。”沉甸甸的一句话,包含了太多的感激与忧愁。陈伯就在办公室外等着,医生和楚辞对话他全都都听见了。本来他早就想明白了,人呐,早晚都得面对死亡,早一年晚一年都是个死,非要从阎王爷手里争一两年也没多大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