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字楼里都是中央空调,通常情况下是不能在办公区吃饭的,因为很容易弄得一层楼都飘着饭味,一般大家都会很自觉地找间小会议室吃。但是顾之泽对项约定成俗的规矩视若无睹,他理所当然地觉得,我家师父病了,所以干嘛都是可以被原谅的!
李润野看着顾之泽在办公室里团团转,问:“你这是干嘛?”
“吃饭啊师父,”顾之泽理直气壮地说,“六点半了,你得吃点儿东西,要不然胃又要疼了。”
李润野没觉得胃疼,但他真觉得自己头疼,俗话说,最难消受美人恩,顾之泽的“恩”他尤其难消受。
“谢谢你!”李润野说,“不过以后别买了,我一般都截稿以后才去吃饭的。”
顾之泽翻个白眼心想,以后?别逗闷子了师父,您这一顿饭小两百,要是还有“以后”你干脆把我卖了得了!
“你不是不舒服么?”顾之泽说,“我怕你胃疼又加重了。”
顾之泽的潜台词是:放心师父,以后真的不会了。
李润野哭笑不得地看着顾之泽,这小子一脸的坦然镇定,弄得倒好像自己会错了意一样。
饭都摆在了跟前,再拒绝显得多矫情!李润野从来不做矫情的事,他自自然然地拿起筷子开吃,一口牛肉粥喝进嘴里时,眉尖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
顾之泽看着李润野开始吃饭后回到了自己的工位,他从茶水间把偷懒的崔遥揪回来继续讨论那个专题,两个人挤在一个电脑前,吱吱喳喳吵成一团,李润野偶尔抬起头,便能看到那两个小子面红耳赤地指着电脑争。
李润野知道,这个过程非常麻烦却又很重要。
通常做一期专题首先要确定报道主题,然后要找到合适的破题角度,最后还得灵活运用多种报道形式以便吸引读者。作为“理论高于实践”的典型代表,崔遥可以很好地完成前两个步骤,而第三个步骤必须建立在广泛的调查基础之上。所以,依李润野对这两个人的了解,崔遥八成是狗头军师,顾之泽应该就是那个冲锋陷阵的炮灰。
作为中军主帅的李润野觉得这个安排非常合理,他一点儿反对意见都没有!
两个人讨论到十点多,李润野把手头的活全都干完了,甚至还去辛奕那里蹭了一壶功夫茶,慢慢悠悠转回办公区的时候,顾之泽正着急忙慌地收拾东西,一边收拾一边冲崔遥抱怨:“你看,我说明天再说吧,你非得今天说,我要错过末班地铁了。”
“打车呗!”崔遥不着急不着慌地说。
“你给报销么?”顾之泽没好气地说,“我哪里有打车的钱?老板两个月才发我一篇半稿子,我都快饿死了!”
“那是你无能!”崔遥沾沾自喜地说,“我刚来那会儿,每个月都能发两三篇稿子。”
“那是因为你挂在我猴哥名下当学徒,蹭人家一个联合署名!”顾之泽翻个白眼说,“别以为我不知道!”
崔遥尴尬地咳嗽一声后说:“那你还给老板当学徒呢。”
顾之泽停下手里的活儿,叹口气说:“所以惨啊!”
李润野站在两人身后听着顾之泽可怜巴巴地抱怨,心里多少有点儿不忍。其实顾之泽已经很不错了,这小子基本功很好,就是性子不太稳重,考虑问题比较极端缺乏深度。但是这些都需要长时间的实践磨练,绝非一时半日就能学会的,自己的初衷只是想磨磨他的性子,会不会有点儿过火了?
顾之泽转头从抽屉里拿东西时眼角的余光瞥见李润野,吓得浑身一机灵:“师……师父你干嘛?”
“回办公室。”李润野简单地说。
崔遥觉得李润野的脸色高深莫测,也不知道他在两人身后呆了多久听了多少,但是本着“三十六计走为上计”的原则,打了个招呼迅速溜走。
瞬间,顾八戒就单枪匹马地面对李润野了。
“你还不走?”李润野看着顾之泽说,“赶不上地铁了。”
“啊!”顾之泽抬头看看钟,悲鸣一声,“已经赶不上了!”
李润野问:“你家住哪儿?”
“城西,严华街。”顾之泽苦着脸说,从东熙广场打车到严华街,车费85元,不连附加税。
“我送你吧。”李润野说,“你等会儿,我去收拾一下东西。”
“真的!”顾之泽喜笑颜开,“谢谢师父!”
李润野带着顾之泽从4号电梯直接去车库时,避无可避地从辛奕的办公室门口经过,李润野一点儿也不指望辛奕的办公室是关着门的。果然,辛大主编端着咖啡笑盈盈地站在门边看墙上密密麻麻贴着的各版本周工作计划。
“走了?”辛奕别有用心地说,“你在我这儿喝了半小时的茶,我以为你今晚打算值夜班呢。”
李润野淡淡地说,“没有,这不担心你一个人闷么,陪陪你。”
“谢谢啊!”辛奕冲李润野举举咖啡杯,“路上小心。”
李润野挥挥手,留下一个极其潇洒的背影,背影的另一面,是一张咬牙切齿的面孔。
顾之泽点头哈腰地从辛奕跟前走过去,追上李润野问:“师父,你今天干嘛耗那么晚才走?”
“等你啊!”李润野平静地说,“看你跟崔遥聊得热闹,估计会很晚,所以打算送你回去以便答谢你请我吃饭。”
“师父您真是……有事弟子服其劳,这是我应该做的。”顾之泽笑嘻嘻地跟在后面,一点儿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