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五月的天气,太阳特别好,院子里光秃秃的,难有阴影的藏身之处。影子猫在门缝底下,等待跟从的时机。
推开院门的刹那,黎星川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
“黎星川。”
他循着声音的来源望去,看到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
平平无奇的五官,170左右的身高,扔进人堆,就像一滴水融进海里,马上就会消失不见。
唯一值得在意的是,这个人皮肤很白,像是僵尸片纸扎成的假人,光天化日之下,仍透着渗人的阴冷感。
黎星川指了指自己:“你在叫我吗?”
“对。”他欣然开口,十分自来熟的科普道,“灾难分为开拓级、海洋级、深渊级,最顶层的是天灾级。”
黎星川略感困惑,还有点尴尬:“……?”
他当然知道,这是小学课本上的东西。
这个人有病吧?
那人又说:“你听说过‘人形天灾’吗?”
瞬间,身后的影子炸成了一团刺猬。原本椭圆形的一滩,朝四面八方长出突触,体积无休无止地膨胀起来。
一阵风刮过,空气中似乎吹来星点铁砂,黏附在影团上。
它一个跃身,翻过墙,影子在小巷中逐渐拉扯出人形。
黎星川:“你想说什么?”
那人无所谓地笑了下:“其实,你最好的朋友季望澄,是……”
——对方的话未完,下一秒,像是被抽干了生命力一般,骤然倒了下去!
他倒地,却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躯体逐渐干瘪,真正成了一道纸皮似的人。仿佛被人剥开皮肉骨头,再抽走血液,四肢软趴趴伏地不起,最后连白色的人皮都开始碳化,变黄、变黑、变成砂砾……
这一幕,令黎星川惊悚得指尖冰凉。
四周没有风,砂砾自发朝着一个方向飘去,如同百川归海。
那个方向,是巷口。
衔尾蛇咬上尾巴,扣上最关键的一环。
黎星川的牙关发抖,舌头不受控制,制造一个正常的音节都变得困难。
饶是如此,黎星川深吸一口气,咬着牙,喊出了他的名字:“……季望澄。”
整个街道静悄悄的,大气沦为深海,地面上的压强令人难以呼吸。
黎星川在这一片沉默中祈祷,他第一次希望自己错得彻底。
啪嗒。啪嗒。
鞋底叩击地面,很轻。
季望澄自巷口出现。
面对着太阳的缘故,流质的光线在他的身侧逡巡起舞。他的眼神并不带压迫感,甚至显得无辜。
以他的双脚为,黑色的影子如同纷舞的触手,张牙舞爪地扭曲着。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季望澄平稳自然的语气:“……他是疯子,别听他的。”
黎星川嘴唇翕动,艰难地汲取空气。
头晕眼花,几乎要看不清。
影子们很慢地靠近他,像壁虎沿着墙壁爬行,规规矩矩地在他鞋边一寸停止,鼓动、拉扯,像是别人家门口反复打转般纠结。
最后,也只是分出一条小触手,小心翼翼地蹭了蹭他的裤脚。
事已至此,黎星川没办法再替他寻任何体面的借口了。
他说:“你就是‘天灾’……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