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景吾皱了皱眉,“咣!”地将门拉上,阴沉着脸,转身往另一边去,只走了几步,他又倒了回来,又“咣!”地将门拉开。看着黑着脸的许景吾,陶业宏笑了笑:“许大人,还有何事?”许景吾指了指舱门外:“这是我的住处,回你的住处去!”陶业宏看了一眼外边,呵呵一笑,捋了捋衣服,姿态潇洒地站起来,走出了许景吾的船舱,在隔壁歇息了下来。陶业宏已离开,许景吾拉上舱门,坐在刚才看文书的位置,桌上是凌乱的茶杯酒水,他也不在意,细细地将文书拿起,再次看了起来,看着看着,他嘴角牵起一抹难看的笑容来,有些苦涩。原来所有事情已成定局,原来这次下江南,只是师兄捧他的路子,用前朝余孽的大功来捧他一个小小司正,他可真是好大的面子,所有的路都已经铺好,只需要他按部就班即可,他何德何能?去百越,拿下陶业宏老师的人头,拿下陶业宏,他就可以坐享师兄布置多年的功劳,原来他以为的普通刑事,一个个都暗藏玄机,难怪,要让他进入大理寺。许景吾闭了闭眼,苦笑一声,想着几日秋祭时,他与林芜说的话来,师兄所想,师傅所想皆是他所想,原来,他以为自己想着做官,可以在什么时候帮师兄一把,结果却是他连自己想做什么都不知道。他睁开眼睛,将文书合上,放在桌上,里边详细写着这些年江值春在江南的布置,也写了师兄的每一处布置,所谓的“春风”,现在也只是师兄的“春风”,师兄这是要自己造自己的反?太子何故篡国?华义原来是湘王的人,是想和“春风”合作,将师兄拉下太子之位,结果,被他意外撞见了,倒也不是意外,而是刻意送到他面前的,让他知道“春风”的存在。师兄真的是好算计。他翻个身,却不知压着什么,他伸手摸向枕头底下,摸出来一个木雕的小猫,粗糙但胜在做工有些巧妙,许景吾举着这只小猫,他看着这只小猫,看着上边雕着的细毛,毛毛躁躁地,仿佛是个炸毛的小猫,他突然笑了一声。他想起他的决定,退了婚书,这是他的决定,这是他的想法,只是不是按着师兄来做的,他并非是个无思无想的人,至少在喜欢一个人上面,他决定了自己的想法。他翻身坐起,心情略好了些,将桌上文书拿下,他捋了捋思绪,将所有的事情都弄了清楚,师兄应该是多年前便知道了“春风”的存在,前朝余党,但是那个师兄才坐上太子之位,南有兄长湘王,北有外族,他的太子之位并不稳,他苦心经营,终于有了些进展,但是朝中大多都不是支持他的大臣,更多的是支持湘王继位。许景吾突然想起几年前湘王被罚之事,似乎也是与前朝有关,师兄步步经营,终于,遇到了前朝太子的孩子,陶业宏,两人皆不想前朝复朝,但“春风”包含太多,各行各业之中皆有人,如今天下太平,但背地里却是暗潮涌动,师兄便是想不费一兵一卒将“春风”控制在自己手中。若是如此,陶业宏这些年里,四处走动,便是为了积攒人望,如今他更是众望所归,所以他必死,他是前朝血脉,他一死,前朝老臣都会失去目标,“春风”现在已在师兄掌控之下,只要陶业宏一死便可。而这一死的功劳,师兄便想让他来获得,前面那些什么问题皆是师兄为了这些事做的铺垫罢了,只是为什么“春风”会对阿芜出手,一时间,许景吾想不明白。想通了师兄所做之事,许景吾有些怅然,他当真是什么也不明白,事事不会思考,什么都需得师兄来考虑。许景吾叹息一声,看了一眼手里的木雕小猫,笑了一下,放下小猫,他开始收拾起整个屋子来,陶业宏倒也没有乱来,还算不乱,许景吾收拾收拾,就躺下准备休息了。陶业宏回了自己的船舱,看着自己整齐的屋子,笑了笑,和衣躺在塌上,跷着二郎腿,嘴里哼着不知所谓的小调。……说是小半个月,却也差不多是半月,十来天的时间,到卧风镇时已是夕阳将落,收拾的时候。码头上,许景吾挎着包袱和长剑,后边是吊儿郎当东张西望的陶业宏,他一身轻松,提着个不大不小的包袱,望着码头上来来往往的人群,对着许景吾道:“先去林家的铺子?”许景吾拿着林芜交代给他的地址,看着熙熙攘攘的人流,有些苦恼地回答:“你去问路?”陶业宏上前两步,从他手里拿过林芜写的地址,看了两眼,顺手拦住一个挑着小食的路人,问道:“大哥,请问,嗯,何家巷在那边,该怎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