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轻地抬着头,摘下耳机。我恰好可以看到她如花瓣般的脸庞,看到她那明眸善睐的眼神,也如谜局一般透满让人深陷的魅惑。我不由自主地竟想逃避掉我的眼神,但还是忍住了。我不能一照面就折了男儿的威风。我凝神定气,又故意深咳了两声,然后才颤巍巍地对着她道:“嗨,还记得我吗?”这本是一句很平常的开场白。暖暖却一言不发地看着我,她小巧地别着脑袋,样子像一只安静而又无辜透顶的狐狸。我莫名,只能坚决地童叟无欺地回望着她。然后她就这样毫无承启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的笑声让晨风里的阳光又亮了许多,而我却依然迷惘地一头雾水。还好,她最终绷着嘴唇道:“你看人干嘛要用那么凶的眼神呢?”言讫,又故意扑闪了两下自己的眼睛,像是炫耀。我是有点欲哭无泪了,我有凶吗?我是多么淳朴向上的一只青葱蛤蟆仔啊,只是她不知道自己的眼神有多杀生,我如果不卯足了所有的劲道会神聚睛的话,只怕早已被她一眼就落得魂飞魄散了。对此,我只能纯洁的45度装作一头大尾巴狼非常坦白地道:“其实还好啦,再温柔的眼睛配上我这张脸也会变得凶神恶煞的。你可以注意一下我的头发,看这发型,你可曾记起了我么?”暖暖眼波流转,不语。我惊悚道:“噢,不是已把我忘的一丝不挂了吧,沉默的康桥。”暖暖浅浅笑道:“不会,你就是昨天那只想要亲吻长洲土地的缩水麦兜啊。”我哂然道:“是嘛,我就说‘人生何处不相逢,只缘身在此山中’。姑娘你秀外慧中,人中龙凤,好似精神砥柱雷锋在世,还没有为昨天苹果的事谢你呢。”“其实,倒是我应该先向你说声对不起的。”“哦,凭什么呢?”“你不知道?”暖暖一脸纳闷的神色。我摇头。“昨天把你摔得一脸无辜的人就是她咯。”暖暖笑指着茶壶。“什么?又是这个茶壶!”我愤而作色道,“天大地大,怎么老跟我较劲呢。属牛的吧,学过三个代表没啊,一点自我进化的积极意识都没有,恁草根了。”我挞伐得正爽,暖暖却无奈地苦笑道:“嗳,你到底明不明白啊,她是我朋友。”“什么,你朋友。”我头皮一下炸了起来,“茶壶,哦,不,这位嫂嫂是你朋友?”“嫂你头啊!”茶壶在阵中喝道,“你这狗眼泼才,不识天高地厚,稍刻定要叫你知个好歹。”我机械性地转过头去,就见茶壶从囊中捻出几张花花绿绿的钞来,反手只这么一抖,那些纸币就如穿花蛱蝶般飞出,也不知她支了什么法子,那些纸钞竟似符般张张落到了一圈老太的额头上。然后,众老太立马便像定住的僵尸一样肃穆下来,互相对觑了一眼,其中一老太遂低头,摸出一张票据来,“啪”一声也贴到了茶壶的额头上,而后扯呼走人。来时如电去时如风,利索得好似天兵天将一般。茶壶随即露出狰狞的笑来,她把额头的那张票据揉作一团,远远地丢到一个垃圾桶里。我知道今天算是踩到了硬点子了,心里慌得不行,左右寻思瞄到了阿暮。我向他使个眼色,意想他能支个什么招来度我一劫。可这厮却早已歇了手,和那两个牛犊躲在一边,像看大戏一样正瞧得欢畅。茶壶攘臂绰拳向我走来,十足要鲁提辖痛打镇关西的样子。我忙谄笑道:“啊呀,南姐,您看您,石榴花开,风华正茂,是小弟我太不长眼了。有道是大水不冲龙王庙,怎晓得是自家人呢,。一切以和为贵,和气生财,和气生财!”我嘴里虽这么念叨着,脚却不听使唤地一直向后退着。暖暖这时突然就冲着我惊呼了一声,“小心!”看到她花容失色的模样,我心旌不禁又一阵飘荡,她惊怵的样子都这么别有风致,而且还是为了我,那就更具点崇高的意味了。不过要我小心什么呢?茶壶吗?她好像还没有对我施以毒手吧。于是我准备对着暖暖屁颠那么两下表示一切无恙,并尝试着再说点什么的时候。就听“叭(bia)叽”一声,我已被匆匆赶来的10路巴士撞出了镜头之外。没有痛楚,我只是飘在空中。远处传来教堂落旧的钟声。白云一朵一朵,结成悲凉的花束。我伸出颤栗的手指,想要触摸那童年便已向往的天空,却只感觉到冰冷的风从指间无声地滑过。一切都在绝然地流逝,什么也抓不住了。我像条狗般钝钝地落在街上,无息地滚至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