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承志道:“太子长期居于宫中研书,过于呆板也实属正常,只是这求亲一事,依昕儿之性,定是难以从命。”“随她去,太子终非良配,”倪从文道,“他虽心智未成,好在心思单纯仁厚,若昕儿果真不愿,也不会作出以权强娶之事。反而那煜王城府颇深,好似难以捉摸。”“煜王从军廿载,不过是心系报国,势破蛮虏,无心参与权力争斗。煜王府空荡了这么些年,他心思更不会放在男女之事上。”倪承志答。“但愿如此,”倪从文答,“不过煜王破敌身残后,连平素不喜他的陛下也心生怜悯,未将兵权收回,只依顺他回府休养。燕国兵权,仍是牢牢把在煜王和贾允那老阉贼手中,终究不是长久之计。”“黔南一战破敌甚多,陛下定不会因自己好恶染及正事,”倪承志又道,“昕儿属意煜王已久,若非战事所害,倒也能成全她一番心思。”倪从文答道:“未尝不可,只是现今……另择他人罢。”倪承志转又问:“听闻父亲在京畿辅军那里又新安插过人手,可是要有所行动?”倪从文颔首,眼中精光一闪:“不错,贾允年迈掌军,大燕军行疲蔽,的确是该有些新鲜血液注入了。”西厢前花柳依依,山石掩映,一女子身着红裙,正靠在廊上长凳出神,腻玉粉香,人比花娇。此刻身旁无人,只衬得这女子独与景配,难言的丽色。宗政羕绕过庭院假山,跨进粉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心念一动,停在廊前未语。倪承昕正凝望着枝上成双鸟雀,忽感背后响动,回过头来也是一愣,随即挤出一抹淡笑,起身道:“还未恭贺太子殿下入主东宫之喜。殿下大驾,臣女有失远迎,还请恕罪。”宗政羕苦笑,走上前去:“表妹怎的如此疏远,你我自小一同长大,何必如此多礼。”“嗯。”倪承昕不冷不热答道。宗政羕见她神情悒悒,关切道:“怎么消瘦了这么多?我听闻这一年里你钻居房内,足不出户,实在心生忧切。”“多谢表哥挂念。”倪承昕答,眼神瞥向别处。父亲长兄自她一年前街道上失言,便严令其出府嬉游,以免她再丢了府上的颜面。也怪她当时口无遮拦,忘了场合,可人总会有难被触碰的底线,她……“兄长在军中磨砺日久,心性坚毅,自也不会因此一蹶不振的。”宗政羕慰道。“他……”倪承昕怔愣一瞬,目光穿过他的影子,恍惚道,“也是,他……又与你们不同。”一片落花从枝头散落,寂寞无声。“表妹,”宗政羕负于身后的拳头松开,“我……今日还有事想要告诉你,我…我刚刚和舅舅商议,有意迎你入东宫做正妃。”倪承昕在听到“正妃”二字还一时没反应过来,转瞬惊怒,当即奔至宗政羕面前,皱眉直直望向他的眼睛:“你怎么能这么做!你明知、你明知我心有所属,却依旧把我掺和进你们的事儿里,你们一个个……一个个都利用我!”红裙女子眼中少有的坚决,平日总是明媚利活的眼睛突然起了坚冰一样的怒色。“不,不是这样,”宗政羕怔愣间连忙否认,“我并非报以利用之心,而是恋慕已久,未曾言说。”倪承昕哪里看不出他从前的心思,只见他先前言不提及,也当做不知。此时又闻言冷哼,说道:“那殿下待如何?今日来通知我,然后择日请圣上圣旨一下,逼我入东宫?”宗政羕苦笑:“表妹,你我已相识多年,我深知你秉性直率,不喜束缚,自然不会强迫你做不愿的事。”倪承昕脸色稍霁,继而听到宗政羕继续说道:“兄长既已患不愈之疾,今后前途难测,不堪为良配,我只愿表妹早日走出郁结心绪,能看到身周有人为你守候。”“……并无迫害心思。”太子语气和缓,带着些恳求。倪承昕听闻此言,心中情绪翻滚,硬声说道:“臣女身体不适,回房休息,殿下慢走不送!”说罢便扭头而去,转身间透露着眼中的几丝恼恨。宗政羕在院中久久伫立,落红满身。是夜,月盈中天。倪从文在窗前负手而立,听到屋内传来响动,转过身来。“恩主。”一黑影在漆黑的屋中闪现,面目不清。倪从文关上窗户,没有点燃灯烛,径直走到黑影前。付尘先开口:“我已通过了最近的京畿辅军内的选拔比试,明日便进入贾允参与督管的赤甲亲卫,是否要现在趁机靠近,然后循机暗杀,一诛了之?”青年两颗黑瞳散发着幽绿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