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你们早就盯上了他!”我咬牙切齿。
男人哼了一声:“他那张嘴,想不盯都难!一个多月前,你老爹看中我们利息放得低,第一次坐船过来赌。还多亏他到处乱喷,洪爷才知道利罡卖了一个人情给他。可惜你老爹运气不好,最后输得连裤子都脱光了才走得出去。他偷了场子里的好些筹码牌回去出老千,想把本都翻回来,被弟兄们发现一顿好揍。原来要把他扔进公海喂鱼去的,最后还是洪爷想了这个法子,利用你们父女俩去跟利罡谈条件,把胖五他们换回来……”
我的大脑中一片空白,只出于本能地问道:“利罡全都知道?”
“哼!要不是他玩阴的,弟兄们也不会死!”男人的眼睛中闪出仇恨的光芒。
我喃喃自语:“可他从来都没跟我提过……”
“他又怎么会让你知道,你老爹被整成这样全都是自作孽不可活!哈哈哈!”男人报复般地大笑起来。
我心底发怵,心头却是暖的,整个人渐渐地镇静下来。原来,他免我失望,免我难堪,他一直都在保护我。而那时,我还误会他用心机,耍手段,利用老爸作诱饵。
“五兄弟的仇都在我一个人身上,知道对付利罡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要在他眼皮底下行动,简直比登天还难,我就专等时机下手。这回,连天都帮我,谁叫你老爹狗改不了吃屎,当地几百号铺头不钻,又撞到了我手上。本来在汕头就能干掉他,谁知道叫警察冲进来给搅了局。我只好偷潜回来,总算一刀结果了他。后来利罡去了泰国,又是个好机会,可惜被你逃脱了。这次,能把他女儿掳来,还多亏了你认识的那个蠢警察!”男人笑得我全身打战。
我狠瞪着他;“你是怎么混进去的?”
大屋的一整套安全系统都是智能化中央控制,怎么可能随便放一个陌生人进来?
“大房子我是摸不进去,难道连你家我也进不去吗?别忘了,利罡给过你一整串钥匙!”他的话像一个炸雷劈得我两耳嗡嗡作响。
不错,那是利罡要我搬去和他一起住给我的,而我一直搁在抽屉里从没有动过,竟然被这个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摸了去,方便行动。
“你好卑鄙!”我咬紧牙关。
“要讲卑鄙,远远及不上利罡!”男人一步一步朝我走过来:“你知道他是怎么对付我老婆和嫂子的吗?割断喉咙,再一枪打爆她们的头;我儿子是被勒死的……”他指住自己的眼睛,狠狠道:“还有这只眼睛!是我死里逃生捡回来的!”
他的狰狞面容令我不禁吓得后退了两步。
“怕吗?不,不要怕!”他阴阴地笑着:“他用什么手段对付我,我就用什么手段还给他!”
原来如此……那把刀只是福建人的刻意安排。没有戏没有局,他没有骗我,我也没有看错他。
“不!”我颤声大叫起来:“不要动他!求求你,别伤害他!你要杀我好了!”
他死了,我又怎会活很久?
“闭嘴!”男人不耐烦地打断我:“你还是顾你自己吧!再往老地方拉一刀,就等着去见阎王了!”
福建人要把杀死他同胞的手法,原封不动地用在我们身上。那么……
我惊醒,冲到他面前,厉声问道:“朝朝呢?把女儿还给我!”
男人只狂笑道:“他的女儿,他的女人,两条人命加起来,看他还沉不沉得住这口气?哈,大名鼎鼎的利罡也会有今天?!我也要他尝尝痛不欲生的滋味!”
“别伤害朝朝!别伤害朝朝!”我疯狂地叫道:“你把她放了,要杀要剐我任凭你处置!”
“朝朝!朝朝!你在哪里?告诉我,我来救你!”我朝四周大声喊道。
男人转身墙角处拖出一只纸箱子,踢到我面前,冷冷道:“别叫了。”
一时间,我仿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迷惑而困顿地注视着那只纸箱。惘然置若地一步一步走过去,轻轻翻开箱盖。
朝朝的小脸出现在我眼前,非常安静平和,就好像沉睡了一般。除了脖子上一圈青紫的手印之外,就跟放学累了在我腿上睡着后,没什么两样。
我好像恍恍惚惚地看见远处有什么光在闪,忽的一下消失了,天地间只剩下混沌一片。
心下沉,血上涌,终于天崩地裂,我听到自己发疯似的尖叫声,嘶哑而绝望,凄厉得如同刀子,剜在自己的心上,剜出血和肉,反反复复。
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在搅动,只恨为什么躺在纸箱里的不是我,就什么都不用看到,什么都不用知道了……
我手一松,整个人就仰面倒下去,脑袋重重地磕在水泥地上,也不觉得痛。手脚不停地在抽搐,我知道是颅腔外出血的征兆,但就是一动也动不了。
我茫茫然地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到底哪里出错了?老天,他才会那么恨我,才要那么残忍地对待我……
一张模糊的面孔在我眼前晃动,我努力睁大眼睛,想看清楚那是谁,只感到一管冰凉的重物抵在了我的脑门上。
我的喉间咯咯作响,像火烙一般,只能发出支离破碎的声音,其实我的人也早已经支离破碎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从喉咙里艰涩地蹦出几个字:“她才六岁……上小学一年级……数学成绩很好……将来要考大学……”
“那我儿子呢!他也只有九岁,九岁!长得快跟他妈妈一样高了……连这样一个孩子你们都不肯放过!”
朦胧间,竟感到有冰凉的液体滴在我的面颊上,下雨了吗?我纳闷地想,整个人也似回光返照般清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