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止面色发白,在那里一具一具看过去,一一辨认,最后道:“这里面没有玉行。”
又庆幸,又不由得更惶然。
差役道,一共六具尸体,可以肯定就是绑架二少爷的山贼,身旁还散落着些许银票的灰烬。玉止也辨认过了,的确就是他亲手筹到的赎金。
领头的一个道:“恐怕是这些山贼察觉被包围了,一时慌乱起了内讧,自相残杀,活下来的那个放了把火,趁乱逃掉了。”
另一个道:“要是这样,怎么不把银票带走,反而又把二少爷带走了?”
“二少爷也未必就是被绑走的嘛。”
“那他人在哪里?”
傅玉行在一座破旧的庙里醒来,整个人有种久睡之后昏倦不清之感。入眼只觉光线昏昏,窗棂倒落,不远处有几座蒙尘神像,表情是那种隐在黑暗中的静穆森然。一团模糊的光晕在地上跳跃,看清了,原来是一小堆篝火。
有个人坐在火边,身形缩得很小,佝偻出一个嶙峋的轮廓,因躯干扭曲,一举一动都传出不畅的喘气声。
傅玉行一直以为这驼子只是个普通驼子。
在茅店里,所有山贼随意使唤他,敲打他,他默默地谦卑地讨好地游走在众贼当中,像一团在地上挪动的阴影,没有人注意他,没有人看得上他。
直到他轻而易举地把他们全都毒杀了。
满屋子山贼举刀不稳,倒在角落抽搐暴毙的模样还历历在目。
驼子见他醒了,慢慢回过头,咧开嘴,露出一个痴痴的笑,“二少爷醒了,吃点东西吧。”很快盛了一小碗粥,端到他面前。特意把身体避得远远的,仿佛生怕自己受到嫌弃,玷污了他,但为了让他吃到东西,又用力将双臂举高,把碗递到他面前,仿佛伺候天神,用热切的眼神盯牢了他。
傅玉行有种直觉,这人是个疯子。
只不知为什么,这疯子找上了他。
“二少爷怎么不喝呀?”他眼神里既有极端的疯,又有极端的冷静,忽然懂了什么,笑起来,“这锅粥里没有毒了,我那么做也全是为了保护你呀!否则你早就已经死在张广刀下了。”甚至还有着那种疯子的敏锐。
傅玉行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驼子对他的话仿佛充耳不闻,语气始终是絮絮的,自言自语,“你放心,二少爷,我是不会让你出事的。”
“……”
“二少爷,你真的一口都不吃吗?真的不吃吗?”
傅玉行不说话。
驼子被他盯得只得慢慢缩回了手,也慢慢变了一副脸色。
“也是,也是……我们吃的这些东西你毕竟是看不起的。”他整个人好像忽然缩得很小,很自卑,很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