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方才掀开轿帘,里面那只苍白的大手便攥住了她的手腕,将她用力拉了进去。身子一沉,已被压在轿壁与他的身子之间,急促而微凉的呼吸在她跟前响起。马车渐渐前行。郁殊伸手,冰凉的指尖轻拂着苏棠的脸颊:“面色好了这么多?”他以气声低语。半个多月未见,她似乎很是舒心。而他却难得好眠,只能从高卫口中得到关于她的只言片语。苏棠安静望着他:“王爷有事?”“你在找铺子?”郁殊的手缓缓垂落,蹭了蹭她的唇角,轻嗅了下鼻间的阵阵幽香。“是。”前段时日未曾安眠,积攒的疲惫涌了上来,郁殊声音都温柔了些,半靠在她身侧:“上次给你的银两,足够你衣食无忧。”“然后呢?”苏棠看着近在眼前的人,“王爷哪日不给了,我是否得去陪别人,才能再得些银钱?”郁殊指尖一顿,目光清明了些,紧盯着她的眸:“不会有那人存在,或者说,不会有那人活着存在。”苏棠垂眸,再不看他。眼前却蓦地出现一个紫檀木箱。郁殊将木箱放在对面位子,打开,一套金丝鎏金流苏头面,上嵌着赤色明珠、漆黑玉石。下方放着一袭朱色流苏暗花云烟裙,热烈如火,如嫁裳,瞧着便价值连城。苏棠静静望着,心中想的竟是——终于不再是月白色了。那三年,他送来的衣裳,一件件俱是讽刺的月白。而今,他竟送来了红裳。奇异又好笑。苏棠伸手,摩挲着头面上的明珠。郁殊坐在她身侧轻轻一斜身子,靠在她的膝上,伴着微微摇晃的马车,嗓音朦胧:“让我靠会儿。”苏棠不语,仍看着晶莹剔透的玉石,良久突然作声:“王爷有事不妨直说。”郁殊本合上的眸逐渐睁开:“什么?”“送来这般名贵的物件,这次又有何事?”苏棠收回手,淡然道,“太后又想见我了?还是说又要我做些什么?”郁殊从她膝上直起身,脸色微白,眼底疲惫未敛,声音紧绷:“你以为,我是因着旁人?”“不然?”“……”郁殊凝视她良久,终启唇,“三日后,随我入宫,参加一场宫宴。”苏棠皱眉,避开他的目光。郁殊声音艰涩:“……你找的铺子,是城东醯酱铺吧。”这种威胁,连说出口都不齿。可他竟没旁的法子了。苏棠几乎立时明了,嘲讽般望着他:“你只会威胁吗?”郁殊轻怔,下刻倏地作声:“折返回去。”马匹低鸣一声,马车转了方向。不多时已回到方才的街巷。郁殊道:“下去。”苏棠片刻未留,只身下车,不过片刻,张管家将紫檀木箱搬了下来。马车飞驰,离开了街巷。苏棠回了屋中,方才还觉得香喷喷的熏鸡,不知为何突然失了香气,味同嚼蜡。……翌日。苏棠看着出现在门前的人:“诸位找谁?”今日闲来无事,她想着将院落后的小门堵上,忙完衣裳上也沾了不少泥点,正在水井旁冲洗,门便被叩响了。为首之人身形矮小,面若敷粉,说话也自有几分拿腔拿调的尖柔:“苏姑娘,有人想见您一面。”苏棠顿了下,眼前几人虽穿着寻常衣裳,可那为首之人打眼一瞧便知是宫里头出来的。她了然,蹙眉本欲回绝,却又想到什么,颔首道:“待我换件衣裳。”那人点头应下。再出来时,苏棠手里拿着昨日的紫檀木箱。接她的人不过看了眼木箱,并未多言。果真如她所想,马车摇摇晃晃绕过半城,又绕过护城河,到了宫城后门,一处狭窄的宫门处。那儿停着一顶软轿,显然早已等候多时。“苏姑娘,请。”等在软轿前的内侍尖声道。软轿一颠一颠便到了韶心殿。比起上次,这次韶心殿外多了诸多侍卫,手执长矛,神色肃穆。苏棠跟在内侍身后走进殿内,内侍住了脚步,她只身拿着木箱进了去。方才打开殿门,便一股清幽檀香袭来。苏棠凝眉走到里面,只望见凤椅上,秦若依正坐在那儿,容色比起上次见面苍白消瘦了许多,双眸无光,形容懒倦,却仍是美的,如一朵雍容娇弱的病牡丹。苏棠蹲跪在地:“民女叩见太后。”这一次秦若依应的却快:“起来吧。”话落,微微抬手,一旁有宫人抱着浅黎色的小东西走了进来,恭敬放在秦若依手中。秦若依接过来,亲昵的拥在怀里,一手抱着,一手顺着那小东西的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