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水,叶片枝条乱飞,毫无章法地敲在窗棱上,饱受节气摧残。一场秋雨一场寒,越往北走,天还会越凉。弗禾去了又回,手里捧着一束缀满了雨珠子的秋海棠,颇文人酸气地吟了一句“有花堪折直须折”,丢下花,又走了。客栈不是什么风雅地,能长得好的,也都是一些自然茁壮、无培无育的野花。确实美,衬上一只朴质的白瓷瓶,把颜色和亮活气儿都吐露出来了,艳得惊心动魄。辜辛丞屈指在瓶口边轻弹,想着回京之后的一场硬仗,心里原有的浮躁渐渐获得平息。和以往一切孤立的境遇不同的是,这一次,他的身后,似乎还有一人。小庶子弗禾四仰八叉地躺倒在床,今日劳心劳力,几番来回周旋,已经累到极限。咕嘟咕嘟喝下整碗药汤,一抹嘴,一盖被,半句话都懒得再说,人直接睡了过去。系统刚要问点事,见状果断闭嘴。辅助系统只是工具,无权打扰宿主的正常生活。但讲真,关于那束暧昧不明的花,它的理解的确产生了一点歧义。不过弗禾懒散成这样,一切无谓的分析,应该只是它自己数据紊乱的结果。也不是头回带宿主了,往常进入小世界后,各种行动都是系统跟宿主有商有量地一步步进行。但弗禾不一样,他的种种做法常在系统的意料之外。就说次日一早,付阑玉急匆匆过来找他,表情是说不出来的纠结难舍。弗禾秒懂:“你要回神医谷了。”付阑玉的眉头皱成一个疙瘩,目光频频向外眺望,恨不得把眼珠子粘在隔了一条廊子的房门上:“……正是。”“家中长辈催得紧,希望我早日回谷,莫要在外继续流连。”付阑玉苦笑,“这一趟出来确实逗留了良久,下一回再见,也不知是何时了。”弗禾不禁挑眉:若来个不知情的人站外头,还以为是直面了诉衷情的现场。他在付阑玉偏头时及时绷住表情,一本正经地颔首:“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闻言,付阑玉的面色更加发苦:“所以,我来便是想请段公子,可以帮……”不待他把话说完,弗禾就咳个没停,跟他比惨:“咳,咳咳……不是我绝情,实在是有心无力,爱莫能助……咳咳。”一个活不了几年的人,是绝对可以光明正大地偷懒的。照顾女主?一个男主还够呛。对不起,不约。他这边演得正来劲,便听系统提示:“男主在外面。”弗禾:“……”付阑玉也是豁出去了,还在继续说:“你可是还在怨我坏了你的名声?此事并非付某本意,乃是曲伯父和曲姑娘被人追击,危在旦夕,急需获取有用的信息规划奔逃之路。若段公子计较的是昨日我剥了你的衣裳,虽此事为医家寻常,让公子剥回去,也无不可。”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别!”弗禾头都大了,主要是外面有人,玩不下去了。他连忙抬手制止这名神医的迷惑行为,脸上哭笑不得,“我已明白了,不怨你。”够直够实诚,虽然傻气了点,却意外地跟聪慧理智型的女主十分相配。弗禾收扇轻击掌心,缓缓道:“你既放不下曲姑娘的安危,不回去便是。都二十来岁的人了,难道还没点自由空间吗?”别说,付阑玉从小因为习医的天赋卓绝,一向是神医谷下任活招牌的种子选手,活得跟件宝贝物什一样,什么都不缺,就缺自由空间。付阑玉不由茫然:“长辈已来信催过数次,这次出门行医,委实超出了预计的时间。”弗禾只问他:“那你想回去吗?”“不想。”很果断。“对疑难杂症见猎心喜,求诊的人家要赖账,遇上心仪的姑娘不想走了……不想走的理由可以有这么多,男子汉大丈夫,一句都说不出?”弗禾以拳抵唇,“大家也没什么交情,觉得这些建议有用的话,别忘了还我一个人情。”付阑玉半听半悟,神情渐渐从迷茫变得坚定起来,最后朝弗禾一拱手,利落地转身离开。门口空无一人,辜辛丞不知何时已走。系统回应了他:“宿主说完最后一句导师格言的时候。”微妙地停顿后,“你要撮合女主和男二?”弗禾老神在在,悠悠道:“我以为,我表现得已经很明显了。”系统霎时陷入了数据混乱,许久才说:“这不符合剧情发展。”“我的任务是拯救炮灰,又不是维护剧情。”弗禾理直气壮,打开客房的窗户,雨后泥土草叶混合着的清新味道争先恐后地涌入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