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利刃正悬在老板娘的头顶,张长剑喉间一动,心下立马改了主意。然而他嘴上还要遮掩:“那,那便给你个立功的机会。兄弟们都还饿着肚子,赶紧滚去做饭!”老板娘见事有转机,假意楚楚可怜地应着,这便要扒着张长剑的盔甲向上爬。三百多名士兵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却再没有一个人做声。角落里,那个早已被遗忘的黑衣白面的美人,正冷眼看着这场闹剧。她嘴角勾起个轻蔑的笑来,无声中祭出了法器。炮灰们该收场了。炫目的流光一瞬便吞噬了整个客栈,惨烈的呼号将客栈化作炼狱,伴着一阵诡异地铃音,整间客栈没一会儿便被黄沙淹没,消失在茫茫大漠之中。方才大开杀戒的夏依依,此刻已摘了暮篱,满头青丝只编做一尾蝎子辫,简单又利落,像极了她杀人不眨眼的性情。然而此刻的她却没有痛下杀手,而是抱臂身前,玩味地盯着眼前处于昏迷的男子,活像一个不知道怎么享用猎物的小兽。这名男子是从那支军队里掳来的,他穿着一身破旧的军衣,厚厚的头巾裹着一头及耳的短发,虽是灰头土脸,但仍然能从这睡容分辨得出,他的相貌很是不错。其实,世人皆知这些大漠中人很少束发,发型更是五花八门,这男子也只是西境士兵最普通不过的打扮,然而那乱蓬蓬的发丝半遮着俊生生的眉眼,令看惯了束发男子的夏依依觉得很是新鲜。然而令夏依依却独独留了他一命,绝无可能只是因为对这张脸的好奇,若是美人该杀,她一样毫不留情。然而此刻吸引她,又令她陷入纠结的,是这人体内涌动出的强大灵力。原本这男子隐藏得极好,奈何夏依依的法器太过厉害,在屠戮客栈时逼得对方不得不施展法术保命,这才让她发现了端倪。夏依依怎么也没想到,这支军队里竟然混入了一个修士,还是位高阶御灵师,幸好她眼疾手快,将人从黄沙中捞了出来。这简直是意外之喜,不亚于从任务中盲开了一道灵力大餐。她扛着昏过去的男子一面飞奔,脑海中已经闪过了八百个挖他灵根、吸取灵力的不同角度的画面。难得捡漏,她兴冲冲找了个地方将人摆放好,眸中一丝灵光闪过后,如愿地将对方体内的脉络尽收眼底,五指并刀的纤手却停在了半空中。她直勾勾地盯着对方的双肩,喉间动了动,还是忍住了痛下杀手的冲动。在这个世界,拥有最纯净的灵根灵脉、最强大天赋的修士,才可以被尊称为御灵师。五行修士的灵根灵脉各不相同,灵根是灵脉之源,是修士修炼的根基,若被损毁,轻则灵力尽失,重则危及性命。这男子的灵根藏于双肩之下,花纹繁复,盘根错节,是强大且罕见的金系单灵根。然而颇为古怪的是,这灵根看似坚固,其间却布满缝合的印记,像是崩裂后又细致地修补过。灵根的边缘还有些新添的裂痕,应该是方才被她的法器所震伤的。看来,这是一位很有故事的金修大能。如此,夏依依是万万不敢轻易出手的。这里毕竟是西境的地盘,若当真误伤了什么重要人物,只能是平添事端。她还有正事要办,不能让一时的贪心拖自己后腿。然而,正当她犹豫不决时,这男子突然挣扎着呕出血来,一口又一口,吐得肝肠寸断。夏依依与他贴得有些近,脸颊不小心被溅上了几个血点,她先将脸往后一缩,身子也跟着往后一撤,怕那喷涌而出的鲜血弄脏了自己的裙子。这才对嘛,灵根边缘都震出裂痕来了,怎么会没反应捏。男子呕血呕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他痛苦地捂着胸口,仿佛心肝都流了个干净。豆大的汗珠从额前滚下,他喘了几口,好不容易抬起了眼。然而就这一眼,他看清了面前的人,眼中竟蕴起泪来,那双清亮的眼眸如一泓三月春泉,沁得人心神荡漾。他怔怔地望着夏依依,许久才问了句:“你,还记得我吗?”夏依依被她盯得有些发毛,经这一问更加不知所措,眼下她大脑一片空白,任凭怎么想都记不起这人的样子。因为一年前她失忆了,还失忆得很彻底,连自己姓甚名谁都不记得,更别提曾经的什么故交旧友。虽然她有点心虚,但表面仍是一副淡定的姿态,反问道:“敢问阁下是?”男子愣了愣,清明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怅然,他抬手拭了拭唇边的血,又擦了擦脸上的汗,平静地答道:“在下许遇尘。”等等,许遇尘?这名字有亿点点熟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