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后来经常回想起来她望向我的那一幕,越想越觉得,她当时可能是真的没有畏惧死亡。”时栎站在他身后,沉默看着他把两个杯子丢进垃圾桶,平静低声道:“如果她听到有人曾经尝试理解过她,或许会——”后面的话她没有再说出来。“欣慰?感动?”周觐川回过身看她一眼,冷峻的脸上没有表情,“都没必要。”他抬手挡住电梯门,看着她先走进去。“我更希望我救过的人都能好好活着。”时栎没有再作声。狭窄的空间内,气氛突然莫名消沉。时栎心不在焉看着镜子里两人的身型轮廓,许久,轻声说:“今天有人问我是不是真的失忆了。”周觐川警觉地侧头看她:“谁?”时栎微微眯起眼睛,看神色像是犹疑着不知该怎么去形容。周觐川又问:“除了我你还跟谁说过这件事?”时栎盯着他镜子中的侧脸,想了几秒种。“陈玮?”肆拾翌日。时栎非常珍惜这个来之不易的短暂假期。早上周觐川出门早,她忍饥挨饿在床上赖到了12点才头昏脑胀地爬起来,从冰箱里找了片面包后又重新瘫到了沙发上。电视里在播财经新闻,时栎一个字也没听,游戏声开得盖过了音响。砂糖抱着只毛绒玩偶趴在沙发下面咬。一人一狗,各自安好。一局打完,时栎揉了揉手腕,又饿了。她往地上瞟一眼,出声支使:“去把拖鞋给我叼过来,白糖。”砂糖抬起脑袋:?“……噢,对不起。”时栎慢两拍觉出不对,撩了把头发,亲切催促,“快去,拖鞋,冰糖。”砂糖:???他们俩无声僵持半晌,时栎托着下巴,善解狗意地自言自语:“你肯定是还没学到这里。”“那打滚你会不会?”作为一个成熟的人类,她宽容地降低了难度标准。砂糖趴着没动。“谢谢?”砂糖鼻子里哼了声。“恭喜发财?”砂糖把头拧向了另一边。时栎叹口气,站起来去穿拖鞋:“你这么大一只狗了,还是警察养的,四舍五入也是只警犬,你怎么什么都不会?”她进厨房泡了杯麦片,出来的时候地上的狗子仍旧蔫着头趴扁,一动不动,看起来像是自尊心受伤了。想到它这副萎靡的状态要是持续到晚上,周队长下班回来看见非得给她安上个虐狗的罪名,时栎调动起脑袋里贫瘠有限的育狗指令,蹲在它身后耐心地死狗当活狗医。“吃东西?”狗没反应。“去洗澡?”狗躯一震。“出去玩?”砂糖猛地蹿了起来。-把狗送进宠物美容店后,时栎在街边吃了碗馄饨,看时间还早,闲逛进了对面的沃尔玛。这是方圆三公里最大的一间生活超市,工作日,人不多,时栎推着车慢悠悠地走着,半天一无所获。她很少逛这种地方。从前她的生活有人打理,这种事情都不用她亲自伸手,偶尔逛一次也是为了情调——比如上一次她来这种地方还是跟她那个留学生前男友。那是个香港人,小她两岁,脸很帅,普通话很差。那天他们俩到伯尔尼滑雪,晚上他突发奇想非要为她配齐一道佛跳墙,绕着诺大的超市来回走了三圈,她饿得已经随时处于发火的边缘,他终于推着车回来了,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两颗蘑菇。当天晚上时栎提出了分手。怕他会哭出来,时栎硬着头皮把责任全揽到了自己身上,道理讲到了后半夜,终于他含着眼泪点点头,并且身体力行地把她的自责全都当了真——两周后,留学生圈子的八卦频道里多了一位时姓渣女,钟爱玩弄年下纯情港男,不负责任,令人发指。当天夜里她收到十来条微信好友验证,性别统一为男,地区清一色的来自hongkong。看着冷柜上整整齐齐包裹好的一排蘑菇,时栎忽然觉得那段回忆有些好笑。她拿起来一盒,正心不在焉端详着该再买点什么菜来配,兜里的手机响了。她还是第一次接到纪间的电话,有些意外。电话那头喜气洋洋的:“奚哥,明晚有时间吗?出来聚?”时栎想都没想:“不去。”“哎呀,来嘛,人不多。”对方撒起娇来,跟她那个小前男友如出一辙,“都是圈外的,有人特意拜托我想认识你呢。”时栎漫不经心数着盒子上的保鲜期:“我不想认识他。”“姐——”电话另一端拖长了尾音,卖惨信手拈来,“我说我跟你熟呢,这大话都放出去了,你想打我的脸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