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点头,道:“我们先祖确是有这麽一枚,一代代的传下来,隻是……”老夫人的声音停顿瞭下,似乎是回忆起什麽过往,蹙瞭下眉,方道:“丢瞭,这枚是按著原先那枚的样式重新做的。”
“既是将军祖上之物的样式,我拿著,隻怕是不好。”
“不打紧的,原本那枚玉佩就是要传给进儿的妻子的,现下这枚虽不是原物,但也是我的一片心意。我知晓,将军待你冷淡瞭些,但你别往心裡去……唉,进儿这些年,很苦,但精诚所致,隻要你一直陪在他身边,他的心也总归是会回来的,至于议亲的事,进儿将来的妻子必是出身大傢,不会为难人的……”
老夫人又开始劝她给儿子做妾瞭,这些话她已然说过瞭许多次,间阡平早已习惯瞭。
她的思绪被那枚玉佩的来历吸引住瞭。
听起来,老夫人似是知晓廉将军心中有瞭人的。再一深想,许多先前没想通的,一下子豁然开朗瞭。
老夫人说玉佩丢瞭,可既是祖上之物,哪能轻易丢失,玉佩必是将军送给瞭心上之人,而将军心上之人,不就是莲池公主吗?
记忆的闸门大开,怪不得她觉得那玉佩的样式眼熟,前世裡她确实曾经见过,似乎也是这个时间点,莲池公主即将嫁入雍州,她代表永安前去贺喜,莲池公主听闻永安的女官前来,单独召见瞭她,两人聊瞭几句,间阡平还隐约记得,公主当时很是羡慕她身为一个女子可以主宰自己的命运。
或许是联想到自己身不由己,要嫁给一个年过半百之人,公主那柔美的眼中泛瞭些许惆怅,没多久,便忽的呼吸困难,喘息著倒在地上。
当时间阡平一边叫人去唤医者,一边上前查看,见她呼吸困难,便帮她松瞭领口,而那枚贴身佩戴的玉佩,就是这样出现在瞭她的眼前。
玉佩成色已旧,间阡平之所以注意到它,是因为它上面的裂痕,显然是碎瞭之后又重新拼补起来的。
莲池公主这样的身份,并不缺名贵之物,这玉佩定然意义非凡。
前世裡匆匆一瞥,今世在将军府的祠堂裡见瞭画上的便觉得眼熟,如今前后一思量,这廉大将军与莲池公主,是张浦的义子义女,年少相识,想来原是两情相悦的,却不是知是何缘故,不得不分开,廉大将军娶亲生子又丧瞭妻,现下裡一心隻在辅佐张浦,无心婚娶。而莲池公主这一个绝世美人为张浦所用,婚嫁多次,辗转于各个权势的身下。
今日这一趟当真没白来,她本想著借著救助老夫人一事,与廉进协商,却不料竟有更大的收获。
间阡平又陪著老夫人聊瞭几句,拒绝瞭收下那枚玉佩,待得晚间,她已然思量好瞭计策。
大将军廉进这日回府时已是深夜,但因著尚有些事情未处理完,并未直接就寝,而是转头进瞭书房。
在书房裡看瞭片刻军报,他隻觉得身心俱疲,前阵子江曦不知发什麽疯围瞭丰城,闹的双方关系有些紧张,如今义父张浦意欲与江氏修好,打算联姻,让他娶一个江氏的女子。
他自是不想娶的。
江曦前几日到访,似乎他和自己一样,也并不十分想结这门亲,两人谈的还算顺畅,却不知何故,今日传来军报,廉进手下的军队于边境进展不顺,种种线索,都指向瞭江氏。
他不明白,明明那日二人并无龃龉,何故短短数日,忽而向他发难。江曦这个深不可测之人,如今又要谋划些什麽。
他揉瞭揉额头,扬声吩咐人送些安神汤来。
不多时,房门轻响,他头也未抬命人进来。
来人将汤水置在瞭桌边,却未立时离去。
廉进有些不耐,抬头看瞭一眼,竟是前些时日母亲总往他近前放的那个女子。
母亲说是来京路上遇见的逃难之人,可他瞧著气度,倒不像一般农户傢裡的女子,嘱咐瞭母亲仔细盘问,还被一心喜欢这个女子的母亲好一顿数落,说他在官场久瞭,看谁都像别有用心。
这时她静静的立于一旁,保持著不远不近的距离,正瞧著自己。
廉进初见著是她还以为是母亲还没打消让自己纳瞭她的心思,又把人往他跟前送,眉头一皱,刚要撵人,却看她神色平静,既没有谄媚,也没有惧意,目光平稳的直视著他,与前几次见时全然不同。
廉进如今三十六岁,又生得高大雄壮,因著常年带兵,眼底裡免不瞭带瞭几分戾气,寻常姑娘傢见瞭,大多都是怯生生的,即便不惧怕,也多少会有些紧张,眼前这个女子却不同,她仿佛见惯瞭权势,也不畏惧武力,隻是镇定如常的望著他。
间阡平抬手一揖,恭恭敬敬的行瞭一个标准的礼。
“吾乃永安王旧部,间阡平。见过廉大将军。”
廉进双目微瞠,一方面全没想到她一上来便自爆瞭身份,另一方面也震惊于这个传说中引得江曦疯魔的女子,如今竟就在自己的院裡,还做瞭有些时日的侍女。
上下打量瞭眼前之人,廉进微眯瞭眼,道:“所以江曦之所以围丰城,便是因著你……”于是原先不解的边境困扰,现下也明瞭原因。
“江曦屡次因你而做下不顾局势之举,你如今坦白身份,不怕我将你献与义父,挟制江曦?”
间阡平笑瞭笑,道:“我既敢自报傢门,自然便是有把握,将军不会这般行事。”
廉进也跟著笑瞭起来,目光中带著些许轻视,望向她道:“江曦在不计一切的追捕你,即便我不将你献与义父,你也逃不到哪去。难不成你觉著,你救治瞭我母亲的胸痛之症,我便会与江曦为敌,赌上整个将军府庇护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