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城城主开了城门。
那人吃着西域传送阵过来的黑紫葡萄,看着他们二人浑身是血如竭泽濒死之鱼,满脸嬉笑。
“想入魔域?可以。”
“不过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入我魔域躲祸——你们能付出什么代价?”
“我瞧着你这眼珠子就不错,漆黑溜圆儿的,像我指尖这颗讨喜的葡萄,不若挖出来瞧一瞧,是不是也这般水灵?”
匕首划过的时候,安又宁下意识闭眼,刀锋毫不留情,划过眼皮,鲜血迸溅。
城主不高兴的声音传过来:“蠢物!我要一颗完整的,往哪儿下刀呢!”
安又宁向来很能忍痛,他强忍着未溢出一丝痛呼,神志模糊间却觉左右两边有人挟制住了他,他起初不知为何,直到两根手指撕开他方才被匕首割破的眼皮,伸入眼眶,生生将他右边整颗眼珠抠了下来。
安又宁发出了凄厉的嚎叫。
凄厉的哀嚎声中,城主高兴道:“诶,还挺圆滚滚的,不错。”
“怎比我这葡萄还圆,谁采买来的?”
“不用心,把那采买拖到万蛇窟喂我的小蛇!”
“蠢货,你怎还拿着那眼珠?”
“既与我这葡萄比过了大小,血里呼啦的碍眼死了,雪地里随手一丢便是……”
“没意思……把他二人拖进城去……”
城主声音飘飘渺渺,安又宁在极痛之中骤然梦醒,跌下床沿。
他凄厉的哭出声来。
“阿昙、阿昙……”安又宁滚落在地,双手死死地捂住右眼,泪水滚了满脸,浑身紧绷着渴求着谢昙。
谢昙还没有来。
安又宁大哭着胡乱扒着身边案几起身,疯了一般连滚带爬的赤脚向门外跑去。
北风乍起,漫天飞白。
安又宁踉跄着往谢昙所在的栖梧堂跑,直到狼狈的光脚立于栖梧堂抱厦前,被冷风冷雪吹了一路的他才似骤然清醒。
“公子、公子……”连召追着跑了出来,匆忙间他怀中只抱着那件狐裘,神色焦灼,“天冷,公子快披上!”
安又宁浑身上下只穿着一层单薄的白色亵衣,又未趿鞋履,此刻早已冻得手脚通红,他一路奔跑不知踩到什么,赤足下白雪竟融了丝丝血迹,大雪落上他乌发肩头,静默相叠。
安又宁脸上泪痕未干,左眼珠红红的,整个人却如同他右边锡银面具下冰冷的灰色义眸一般,灵魂出窍。
连召唤他不应,正欲自作主张为他披上狐裘,安又宁一直痴望栖梧堂鸿鹄凌云纹的隔扇门忽的开了。
谢昙走了出来。
谢昙身量高大,四肢修长,此时身披鹤氅,脚蹬黑靴,团着漳绒手炉,不紧不慢的踱步过来。
安又宁眼珠一颤,终于有了反应,忙垂敛眉目,垂在两侧的手却紧张攒起。
那双黑靴停在他正前方。
雪花纷纷扬扬,付以缄默。
片刻,气氛对峙发酵,压抑僵滞。
连召先受不了这沉重,忙道:“公、公子魇着了……”
谢昙一个眼风扫过来,连召吓得霎时收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