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晴遥试着叫了一声:“老鬼……叔?不合适的!对长辈一定要叫叔叔阿姨之类的才行。”
老鬼大笑两声:“小鬼就没小遥遥这么懂礼貌喽!那你以后叫我鬼叔好了,欢迎常来店里玩。”
袁晴遥笑着连连点头,随即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正言厉色交代道:“鬼叔,不能给林柏楠喝酒哦,一口都不行!”
老鬼被小丫头可爱到了,仰天大笑。
可笑容渐渐变得落寞,他灌了口酒:“哎呦,我也好想有人管我啊。放心好了,小鬼喝什么酒?喝果汁喝牛奶就得了,酒精伤身体又伤脑子,我还指望小鬼当高考状元呢!”
*
出了“有间老店”,两人往家的方向走去。
林柏楠收到了林平尧的消息,林平尧说他和蒋玲现在都在袁家,魏静冷静下来了,承诺会跟袁晴遥和和气气地谈话,林柏楠可以带袁晴遥回来了。
林平尧还问,需不需要开车去接他们,林柏楠拒绝了。
林柏楠和袁晴遥天天在一起,但他其实很少能有单独和她相处的机会,他自然要珍惜,哪怕后背从尾椎骨到颈椎都很痛。
这算是他从小锻炼出来的一个本领——
他可以平静地忍住身体上的不适,不受干扰地做其他的事,当疼痛成为常态,好像也就慢慢习惯了。
刚受伤的第一年他还做不到,神经痛的时候就大吵大闹,把同病房的小朋友惹哭,闹得医生护士不得安宁。
直到某一天,他知晓蒋玲每次在安抚好他的情绪之后,都要给小朋友及其家人、医生护士赔礼道歉,然后躲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偷偷大哭一场,小林柏楠才明白——
看着别人的心情因为自己而变得糟糕,痛的地方就不痛了吗?
当然不是,病痛才不讲人情味。所以,痛了、难受了忍着就好,男子汉要坚强,没必要拉他人的情绪下水,更不应该让爱他的家人难过掉泪。
虽然那场意外差点摧毁了他,但不得不承认,苦难的确让他比同龄人更早领悟到了一些道理,一些依照既定轨迹长大的、健康的林柏楠不会明白的道理。
大雨滂沱,地面一层厚厚的积水,电动轮椅卷起的水花早已打湿了他的袜子和裤腿,腰背紧绷得像一块钢板。
他很想拉伸来缓解一下,可是他不敢,此时些微的动作都会引起痉挛……
这种病弱又狼狈的模样,能不给她看就不给她看。
这些年,他没有向袁晴遥诉苦过,没有卖惨,不舒服也从来不会主动告诉她,没有利用她的善良惹她心疼,更没有因为遭受痛苦而迁怒于她……
其实有过一次,八岁那年她来医院探病,他用陶瓷水杯砸了她的脑袋。
林柏楠时常怀疑袁晴遥迟钝得像块凿不穿的石头,是他那一杯子下去把她的头打坏了!
想着,他停了下来,操作轮椅转向后方,眼前,她左来右去地跨步前行。
他缓缓开口,听起来不像是在开玩笑:“袁晴遥,你去拍个脑部ct吧?”
“啊?”
“算了,我随口一说。”
“搞什么嘛!奇奇怪怪的。”
“你不好好走路在玩什么?”
“我没玩,我尽量踩水少的地方不把你的鞋子弄脏弄湿,不过……”尽管她很小心地去避免了,板鞋还是被泥水抹了张大花脸,她讪讪一笑,“鞋我洗干净还给你,衣服也是。”
他借着夜色放意地凝望她,眼里的温柔和蜜意被黑暗掩藏:“到时候和专辑一起还我。”
“什么专辑?”
“生日礼物。”